她额头紧抵碑前泥土,低声泣哭起来。
悲恸间,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男声。
“宋大人,父王萧泽沛深念往日情谊,哀思切切,本欲亲自来祭,无奈圣命在身,南下未归,只得遣京墨代之。宋大人人品贵重,一生清廉、勤艺,为吾等晚辈楷模,奈何天意弄人,英年早逝,实为吾朝之憾。父王感念旧恩未报,命京墨前来相告,燕王府必将护佑大人妻女,望您得安九泉。”
宋烟烟抬头起身,于香烛燃烧间滚动着的空气之后,第一次望入那双狭长而深邃的凤眸。
她欠身示谢,接过元叶递来的香烛纸钱,祭拜焚烧。
火势渐旺,纸钱焚烧后的灰烬被热力带起,漫天纸灰飞扬。宋烟烟透过泪雾,似于那盛旺火苗中见了爹爹慈爱笑容。
“爹爹放心,烟烟一定谨记教诲,勤练妆佛之术,带着娘亲好好活下去,还报燕王府大恩。”
“燕王府不缺你那点回报,你当知怀璧其罪。”萧京墨冷然打断她,气氛一时凝滞。
宋烟烟垂首盯着自个儿脚前一株被踩踏倒伏的小草,手指抠着衣袖。
她见那双沾了泥印的绣金锦履转向,往山下行去。
侍卫们随萧京墨下山,只方才领路上山的高壮侍卫仍候在一旁。
见刚刚丧父,又瘦小羸弱的小姑娘垂首默泪,握着刀把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半晌才跨步提醒了句:“宋姑娘,莫让世子再等急了。”
宋烟烟于是胡乱抹了泪,提着裙摆深一步浅一步往山下赶去。
化雪后的山路湿滑,她走得急,险些摔了。
那侍卫反应极快,一把扶了她手臂,稳住了她。
“多谢侍卫大哥。”
侍卫见她站稳了身子,手被烫了似的弹开了去,摸了摸后脑勺道:“姑娘不必客气,我姓周,你喊我周辙就成。”
周辙……
宋烟烟忆起那日黎明,萧京墨下令寻她爹爹灵柩安葬之时,便是唤的这个名字。
又想起方才他于爹爹坟前所述。
燕王世子,他虽骄傲冷漠,但……他葬她爹爹、留令牌供她求助又亲带着她来祭拜,定是心怀善意之人。
四年时光,宋烟烟眉目间稚气退去,体态婀娜尽显,出落得亭亭玉立。
但她始终困于那夜大火之惧,夜夜梦中丧幡漫天,只把自个儿关在别院中练习,不愿外出与人接触。
燕王府中最活泼、憨直的那位四公子,与她年龄相仿,颇崇拜她绕线成图的本事,时常来别院寻她,倒是慢慢熟络了起来。
那日四公子送了盒糕点来,说是燕王妃为操办世子弱冠筵席,便命了京城最有名的几家糕点铺送了样品来试吃。
他偷着拎了一盒送来了别院,顺便送来了萧京墨即将弱冠的消息。
萧京墨天资过人又勤勉刻苦,自幼受太后及圣上青睐,常伴太子身侧。他的及冠礼,燕王府自是重视。
宋烟烟纠结多日,终究向江柚凝要了些平日绣鞋面用的墨绿丝线,静心几日,编制了一挂崭新剑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