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忆起那抹挥剑身影,下意识抬头往竹林望去,右手因此抖动更甚,长线受力过重,嘎然而断。
但她并未停歇,重新执起铜片,颤着手继续练习起来。
“宋烟烟,这是你与娘亲日后在世间立足的唯一倚仗。”
“你只得勤奋,不能因任何理由懈怠半刻。”
窗外,那曾于竹林晨光中练剑的,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
而窗内的她,自爹爹病重离世那刻起,便注定只能在孤灯摇曳下素履独行。
那夜梦中,凄白丧幡漫天,与飞雪一同冻彻了她身骨。
三日后。
宋母江柚凝高烧退下,王府医官复诊,言她总算挺过了鬼门关,只是往后,恐病随终身,无法断药。
宋烟烟耳里只听得娘亲挺了过来,抱着娘亲久久不肯撒手。
“定是爹爹,求了神佛相佑。”
傍晚,王府侍卫来传,世子遵王爷令,欲于明晨携宋烟烟上山祭拜,派他相询,身子是否恢复全了。
宋烟烟身上仍觉虚弱,但她心觉贵人事忙,抽这半日恐已不易,况她挂念爹爹葬后无人焚纸上香,便点头应了。
翌日晨起,她换上丫环处借来的素色布衣,又请托那丫环代为看顾娘亲,便随侍卫绕外墙,行至王府大门。
门前长街上,十名侍卫持刀齐列,最前方是一驾马车、一匹骏马。
宋烟烟顿了步,小手不自觉捏紧了稍长的衣袖,深吸了口微凉空气,鼓起勇气抬首相望。
她见那宝驹纯白如雪、高大骏伟,其上跨坐少年手执长剑、身如青松,劲衣玄沉、墨发高束。
可朝阳之光于他身后灿灿,照得他浑身似笼了一层淡淡光晕,她望不清他面容。
只一瞬,她便垂首敛目,再不敢相望。
脚下步伐不自觉缓了下来,宋烟烟到得骏马跟前,拘谨地福了福身子。
“世子殿下万福。”
但她未得任何回音,只听得清冷嗓音带了丝不耐,自头顶传来:“出发。”
白驹发出一声嘶鸣,踏蹄自她身前掠过。
她一时愣然。
片刻后,一圆头圆脑,自称元叶的仆从跑到她身边,引了她上马车。
“宋姑娘,我们世子平素最厌等候,今日且等急了,您快着些。”
宋烟烟闻言,懊恼着为何不再早起几分,咬牙忍着腿脚的酸痛,迅速爬上了马车。
到得爹爹墓前,她直直跪落于地。这几日间,她一寸一寸为自己捏塑起的铠甲,于见到爹爹墓碑坟包那一刻,轰然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