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宋烟烟自小坚韧、内敛,他从未见她在任何人面前,有过一句抱怨、嗔怪。
她惯于压抑自己,强韧自己,因为在她的心底,只能靠她自己撑起母女俩的生活和未来,她必须顶着自个儿这口心气。
可方才,她在同他抱怨?
那是否说明,在她心底里,他是那个下意识想要依靠,觉得亲近之人?
就好似,孩童只会在自己觉得亲近和明确会宠惯着自己的人面前哭闹撒泼。
思及此,方才燥郁的心情,竟奇迹般的散去,凭空又升起一股子窃喜。
跟这般的依赖之情比起来,借本书册这等小事,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萧京墨稍整面上神色,再转身时,已是平静无波的沉稳之状。
他缓步踱近床畔,郑重回了句:“好。”
宋烟烟眨眼,茫然。
“好”啥?
正自疑惑,又见他俯身捏起被上书册,合拢,远远丢至案几之上。
“你身子尚未好全,少看这些费神的书。回头我让人找几本松快些的书送来。”
宋烟烟再眨眼,茫然。
四公子给她挑的,都是些民间文人写的轻松话本,怎就费神了?
再观萧京墨,方才那股子低落模样散去,薄唇虽仍抿着,下颚线条却莫名柔和了许多。
“你想吃些……”
萧京墨正欲再复方才问题,巧蝶轻敲了两下门,而后顾自入内。
话头又被断了,萧京墨方才仍显柔和的下颚,蓦地又绷紧,面色甚有些黑沉。
宋烟烟不明他为何突地又变脸,只揣测着可能是王府规矩大,对丫环小厮未得允准敲门自入有些不满吧。
巧蝶端着药碗进门,宋烟烟怕萧京墨吓着巧蝶,也怕巧蝶见着生人拘谨,正欲向她介绍萧京墨,引她见礼,却见她自如将托盘置于案几,拿起药碗缓步走近床畔。
“这是巧蝶,我娘亲托王府管事帮寻的人。”宋烟烟低声向萧京墨介绍。
而后又转向巧蝶道:“巧蝶,这是燕王府世子,快见个礼。”
“世子万福。”巧蝶动作得体,话语平淡,全无一丝见着“大人物”的慌张之感。
宋烟烟这头尚自诧异着,萧京墨已抬手:“我来吧。”
宋烟烟尚未反应过来,就见着巧蝶已自然地将药碗递予萧京墨。
她还……挺不客气的。
宋烟烟这么想着,巧蝶已迅速福身离去。
宋烟烟心头觉了些怪异,又一时想不明白哪里不对,本正愁思,却被萧京墨递至唇边的药勺打断了思绪。
“我……”
她又如上回被喂食白粥时,想说她自己可以。可上回手劲不稳洒落粥汤的狼狈仿仍在眼前,又犹豫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