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朔拿着血衣出去,不久后,他的声音传来:“桃子的衣衫上有狗撕扯的牙印。我想他是被漱月犬拉去参宿的。”他顿了顿,又道,“道盟没有弟子养狗。谢渊,你该好好找一找你的逍遥郡君了。”
梅林深处富贵乡
“你不会想说——真的假的!”谢渊咋呼起来,他这一叫惊得窗外枝丫上的山雀振翅而飞,桃萌听到有桌椅凳脚摩擦地面的“嘎吱嘎吱”响,谢渊显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又说,“逍遥郡君是比寻常犬聪明,但我往东指,它从来不往西。没人会把它往魔教妖犬上套。被你这么提一嘴,我竟然也觉得,它待在谢家的时间过于长了,超过了寻常犬的寿数。”
桃萌走到门边,“吱呀”一声,将门掀开一条细缝,他将目光从门缝里投出去,偏偏撞上温朔漆黑的眸。二人目光一接,桃萌垂下眸,走到窗户边,让风吹干湿漉漉的头发。
如今是二月初四,山岚料峭,一波一波的风浪吹在滚烫的脸上,凉得桃萌直打哆嗦。可让他像个身外人一样上榻睡觉,他做不到。
性命攸关,四个人的性命都死死捆在一起。
温朔的目光擦过桃萌,转向谢渊,说:“欲界能虐杀参宿八十一名弟子的妖犬不会是寻常精怪,应是教主漱月犬无疑。漱月犬在谢氏探知到不少情报,在短短十多年间,就将魔教发展成不容小觑的势力。”
“逍遥郡君?漱月犬?多少个夜里,我搂着它睡觉,可暖和了。我不信,打死也不信。”谢渊烦躁地走来走去,身影在门缝里时而遮住烛火的光,时而又让光亮得刺眼,“敢情又是老头子造的孽。朔朔,你不会是为了打击报复谢氏,故意玩的我吧?你说我家狗有问题。如此这般,你也查查你家死猫。说不准乌云盖雪是九命猫本猫,和我家狗子凑一对!”
温朔说:“是该查。但参宿墙上的留言明显是犬妖的手笔,想要洗清桃子的嫌疑,必须抓到真凶。渊师弟,明日一早,我与你走一趟谢氏梅林,查清楚逍遥郡君的来历。知道他是谁,经历过什么,就能推演出他会做什么,要去哪里。”
曹云问:“只有你们去?我呐?你们别想丢下我一个人,悄悄救桃子。”
温朔道:“小师妹,劳你回鄢陵,找寻到当日在伏牛山山洞中的妇人。她是被掳之人中唯一一个心智成熟的人,或许能问出一些魔教的消息。十日之期迫在眉睫,我们必须做多手准备。”
曹云又问:“那——桃子师兄呐?他心绪不宁,最好还是有人在身旁关照。”
三人沉默了一阵,一齐看将目光投进门缝。
桃萌感触到三道炙热的目光挂在他身上,干脆从窗边爬到榻上,用后脑勺对着他们。
温朔道:“道盟的眼睛如今都挂在师父身上,师父这时候看顾桃子,会落人话柄。道盟认定桃子就是杀人凶手,他不能留在鸡鸣山。至于要去鄢陵还是梅林,还要看桃子自己。”
谢渊说:“朔朔,敢不敢跟我打个赌?你若去梅林,桃子必去鄢陵。反之,亦如是。他肯定跟你反着来。赌注是,输的人叫赢的人师兄,如何?”
曹云道:“渊师兄,你是在挑拨朔朔和桃子的关系。就非得谁压谁一头?你讨打!”
“小师妹,你这就不懂了。我是在教他们认清事实。激情过后,人无法面对自己的真实情感,总要冷——啊!”
“嗙”一声,门被一只修长的手关上。在昏暗的屋子里,桃萌听到谢渊的惨叫声以及“乒铃哐啷”家具倾倒的声响。
桃萌翻了个身,把手垫在脖子下面,闭上眼,不再管屋外的事,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桃子焕然一新地站到三人面前,“师兄,我要跟你去梅林追查漱月犬的下落。”
谢渊推一下桃萌的胸口,“朔朔凶得很!”他瞪眼,露出虎牙,张开双掌,装模作样吼一声,吓桃萌,“吃人不吐骨头!鲜嫩多汁的桃子,就不怕他把你吃干抹净?”
桃萌说:“小师妹去鄢陵应该没什么危险。若逍遥郡君就是漱月犬,它很可能就在梅林,两边打起来,我能帮上忙。”
曹云掩嘴笑,“渊师弟,你一辈子都是小师弟。”
谢渊哼一声,“咱们鬼宿从上梁到下梁都是歪的!为什么?偏心偏的!”他随后勾起嘴角,握拳,轻盈地敲一小下桃萌的胸口,“不过,桃子,你能这样,我很高兴!你——可——是——桃——子——啊!”他头一歪,向温朔挑眉,拉长音,“师兄说的,都——没——错。”
温朔转过身,结太极阴阳印,向着农舍门口躬身行礼,“师父,我们走了。您珍重。”
谢渊立刻收了玩笑,三人亦是站成一排,对根本不在屋中的神机老人行礼,齐声道:“师父,我们走了。您珍重。”
曹云直接驾云前往鄢陵。
桃萌一行御剑在金陵城上方盘旋了一圈。
桃萌对着正下方一大片黑压压的营帐问:“渊师弟,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谢氏乌衣营吗?”
谢渊懒懒垂下目光,“那是温氏的龙门军。十七年前,温羲——哦,就是朔朔的父亲——入主金陵城,带来了九万龙门军。你看到那团红色的云雾了吗?那是谢氏梅林,乌衣营就驻扎在那。乌衣营看上去是比龙门军阵仗小了点,可再打起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温朔黑眸沉沉,“会打起来吗?”
谢渊道:“这只能问咱们老子了。”
三人在梅林里落定。
桃萌环顾四周,远处看到的一整片红云从虚化实,排排梅树错落有致,落英缤纷,红色并非单一的红,而是酡红、绯红、桃红、霞红……由深至浅晕染,一看便知是由专人精心养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