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母家便是沈氏。雁回一时分不清太后是尚在梦中还是已然清醒,恍然间,手心一痛。太后双手都握住了她的手,双目不算清明却带着浓浓的怨恨:“我看见了,我看见我儿满身鲜血,你快去救他!”“母后!”雁回声音也高了几分:“你说的先帝想圣上……”隐去不能说的话,雁回问道:“是怎么回事?”太后冷冷一笑:“先帝谥号为‘仁’,他所作所为哪点配的上这仁字!帝王之道,呵!他当年想传位之人根本不是我儿,我儿这皇位是靠自己抢来的。”哪怕先帝已故,太后这话依旧是大不敬。雁回费力挣脱太后的钳制,她掩住太后的唇止住太后的胡言乱语,等到太后渐渐静下来,瞳孔之中少了几分怨怼时,雁回仍不敢掉以轻心:“母后,慎言!”“雁回。”太后重新握住她的手,双眸绯红:“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对不住乐鱼。但算是我求你,求你看在这些年我待你不错的份上,救救谢昀,我看见他浑身插满了刀子,他浑身是血在唤‘母后,我好痛’。”知太后仍旧未清醒,雁回无奈,又要好生相劝时,窗外传来三声鸟啼。这是她与暗卫之间的暗号,眼下太后神志不清,雁回只好以下犯上一掌劈晕了太后。她将太后的手放进被褥之中,又将银钩里挽着的床帷放下来。“出来吧。”雁回回到桌边坐好,暗卫从窗棂跳跃,双手恭敬地捧来一封信。信函上写着‘皇后亲启’,字迹并非是谢昀的。暗卫道:“朱颐寄来的。”雁回按下心中情绪,拆开这封从郦城而来的信。太后方才的话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还有那日在山门求得的下签解语更是沉重如山。无数疑惑茫然和担忧与手中这信带来的观感纠缠在一起,一双字眼赫然浮现在她眼前——遭了!住持大师道:娘娘关怀之人,身险命忧,福祸旦夕皆由女子所起。太后道:他浑身插满了刀子,他浑身是血在唤‘母后,我好痛’。信中道:圣上一意孤行收留了一名来路蹊跷的女子。雁回脸色一沉。暗卫想问什么,雁回无力地摆了摆手:“下去。”暗卫应下。雁回在屋里枯坐一夜,蜡炬燃成灰她整个人被黑暗掩盖,直到苍穹第一道晨曦破空,雁回才推开门扉,从屋内走了出去。廊下一处不起眼处,层层叠叠枝丫堪堪遮住隐于其后的人影。国舅终于见到雁回从房中走出,他微微松了口气,但身后星河却道:“奴瞧着皇后娘娘脸色甚是难看。”国舅道:“我瞧见了。”星河又道:“丑时,有一男子翻窗跃入。”国舅道:“我瞧见了。”星河猜道:“许是宫里传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国舅道:“我猜到了。”星河总结道:“皇后娘娘现下一定很难过。”国舅收回了视线,这才问:“我那皇帝外甥如何了?”星河如实道:“已抵达郦城,圣上……”顿了一顿,又接着道:“圣上身边跟了一女子。”国舅蹙眉。星河恍然大悟:“主子,奴知道了。皇后娘娘定是收到了这消息,这才心中难过。”国舅‘啊’了声,音调里辨不出什么情绪:“这样……”说完垂首笑了下:“我这外甥媳妇在某些方面心眼确实小,不过也无口厚非,毕竟她……”毕竟雁回情根深种,爱谢昀入骨血中,纵使性子再大气也难以笑着与旁人分享所爱。“我有时候啊,”国舅浅浅叹息:“还挺羡慕谢昀那臭小子。”国舅爷这般想着念着,又见雁回换了身从简的装束推门而出,火急火燎地离开后院。国舅爷当下便意识不妙,吩咐星河:“跟上去。”星河却没有照做,他眺望着雁回走出后院,看雁回这架势是要离开皇家寺庙,星河不赞同道:“主子,不可。圣上本就疑心您,上回您离开寺庙已然不妥,若再让圣上知晓您二度离开,恐惹灾祸。”国舅道:“跟上。”星河便跪下来:“主子!”国舅爷“啧”了声,有了发怒的征兆道:“谢昀那狗崽子疑心他亲舅舅,我不与他计较。这五年间我便自愿拘于这一破庙,他若仍疑心我,他就是不长眼欠收拾!跟他老子一个模样!”“诚如主子所言,圣上疑心您,您用五年的时间来证明,何必在最后的节骨眼上功亏一篑!”“放狗屁。”国舅爷气道:“雁回那丫头若出了什么事,我如何交代?”星河倔强道:“主子,若皇后娘娘是要离京往郦城去呢?届时您还会跟着皇后娘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