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卫意往旁边挪了挪,给陈纪锋让位子,说,“我在背诵拉赫马尼诺夫的《第三钢琴协奏曲》乐谱。”“什么拉夫?”陈纪锋一脸“这倒霉孩子又在说啥玩意儿”的表情,与他肩膀挨着肩膀坐下,“大晚上跑这儿来背乐谱做什么?吃酸辣粉不。”“因为……”卫意正想解释,陈纪锋却已经把装了酸辣粉的碗盖子给掀开了,一股浓浓的酸辣香味飘出来,卫意登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盯着陈纪锋手里的碗,“酸辣粉。”陈纪锋本来已经抽出筷子要递给他,卫意都伸手去接了,他忽然又收回手,说:“不对,你的胃那么金贵,万一又给你吃拉肚子怎么办。不行,不能给你吃。”卫意眼睁睁看着陈纪锋兀自拆了筷子,坐在他身边开始自由自在地吃酸辣粉,反射弧又开始无限拉长。“那……你吃吧。”卫意盯着陈纪锋吃粉,人却乖乖坐在他旁边不动,既不敢怒也不敢言。陈纪锋美滋滋吃了几口酸辣粉,还喝了一口汤,这才开口:“心情不好?”卫意沉默一会儿,摇摇头:“也没有很不好。”“没有很不好,就是有一点不好,一点不好也叫不好。”“哦。”卫意点头,表示明白了。他垂头坐在板上呆了半天,才小声嘟囔一句:“想家了。”陈纪锋点头,问:“要哥抱抱?”“不,不要。”他一提起这个卫意就想起自己之前一时情绪失控抱着人哭的画面,简直尴尬得手脚没处放。陈纪锋倒没多想,说,“我有时候也想家。”“哥哥的妈妈不住在吴河市吗?”“在是在,不过我俩都忙,一年见不了几回面。”“哦”“有时候也想我爸。”陈纪锋放下碗,笑着说,“想起我小时候特喜欢和他一块儿跑山上去挖野菜,每次他都挖得比我多,还特地跟我炫耀。”卫意听着也笑起来,“你们以前经常这样一起玩吗?”“也不是经常,他只有闲下来的时候才能陪我玩。”陈纪锋耸肩,“我妈得给学生上课,所以一般都是我自己玩。”“我的爸爸妈妈也不经常陪我玩,他们很忙。”卫意出神地说,“外公去世得早,爷爷虽然经常来看我,但是陪我最多的还是外婆。”“你外婆一般陪你玩什么?”“在k国的时候,外婆总喜欢拉着我骑马,但是说实话,我不大喜欢运动项目。”卫意很实诚地说,“后来我们去了r国,外婆才开始认真教我弹钢琴,让我看书。”陈纪锋有点好奇:“你的外婆是钢琴老师?”“她是一位钢琴家。”陈纪锋恍然大悟:“那你不就是名师之徒?”卫意一脸认真地否认:“外婆是真正的钢琴家,我没有学到她的皮毛,算不上叫徒弟。”“我听你弹得很好啊。”“比不上我的外婆。”卫意看着天上的月亮,说,“我的情绪和思维太容易受到影响了。心绪摇摆的人是弹不好钢琴的。”陈纪锋忽然失笑。卫意扭头看他,露出一点紧张和不好意思的样子,“我说话很奇怪吗?”“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陈纪锋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你这么大的孩子,心绪容易受到影响,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但是”“但是什么?你外婆弹多久钢琴,你弹多久钢琴?你俩能直接比吗,干嘛这么给自己找压力?”陈纪锋揉一把卫意的脑袋,耐心与他说,“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够你把钢琴弹好的,想那么多做什么。”卫意低头有一阵没说话,过一会儿小声开口:“可是我觉得我小时候弹得比现在要好”“一辈子还起起落落落落起起呢,以前弹得不好,不代表以后都弹得好;现在弹得不好,也不代表以后都弹得不好。辩证法学过没,啊?”卫意懵懵看着陈纪锋:“学过。”“学过就拿来用。”陈纪锋苦口婆心,“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用辩证法开导自己,凡事皆发展,凡事皆矛盾,这么想保证一开导一个准,你要是不会开,就喊哥来给你开,嗯?”卫意被陈纪锋念得满脑袋火车乱跑,愁绪又不知道飞到哪里去,只得迷糊点头:“嗯。”陈纪锋这才满意回头,继续吃酸辣粉。卫意与他挨得近,就着明亮的月光注意到陈纪锋的衣领上沾了些灰土,头发上也有一些,也不知道白天去哪里滚了一圈。卫意看着看着,抬起手轻轻给他把灰粒拈掉。他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陈纪锋的侧脸上。在温柔洒落的银白月色下,陈纪锋的轮廓也被镀上一圈朦胧光辉,更显他眉目浓黑锋利,鼻梁高挺。陈纪锋的手掌大而手指长,突出的骨节看上去非常有力,常年的室外活动和奔波令他的皮肤偏向古铜色,在夜晚的光下泛出健康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