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身后的宋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他觉得自己疯了,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宋承不禁扯了下嘴角,刚要踏出承恩殿,余光却看到殿外的一个角落里站着一个人,正是那个老妪。他眼珠微转,看着她木楞楞地站着,手指轻轻点了点身侧,缓缓而道:“既然看到了,怎么不上去说几句?”这话说的极其揶揄,但老妪却像是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一般,枯败的脸上流露出一点欣慰,摇摇头道:“公主她现在看起来过得还不错,我又何必去打扰她?”“哦?你是怎么看出来她过得还不错的?孤可还没察觉到。”老妪微叹了一口气,虽然她方才没有听到他们具体在说什么,可是她刚刚看的可清楚了。宋承同宋清和相处的那么融洽,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依赖。而她以前还照顾过宋清和一段时间,也对宋清和有那么几分了解。宋清和是个死脑筋的人,既不容易对别人释放爱,也不会轻而易举地接受别人的好。或许这个宋承,是个值得相信的人呢?可是她转念一想,宋执锐和长孙晚能教出什么样的孩子?宋承见这老妪好一会儿都不说话,轻嗤了声,作势便要从她身边经过,去做他要做的事情。可脚刚迈出了几步,身后便传来了声音。“公主以前是很无忧无虑的,可是后来皇帝对她颇有微词,她就不怎么敢像之前那样放肆,甚至有点封闭自己。她小时候见过多次皇帝陪着三公主玩耍。其实我看在眼里,知道她其实也想要皇帝陪,但是我们没有任何办法。直到后来公主失手打碎了皇后宫里的青瓷灯盏,处罚完公主之后,公主其实就已经经常发呆,不怎么说话了。后来,她又亲眼看到我们被杖打。我知道那个时候,她一定很崩溃。”宋承的脚步顿住,回首看向老妪,舌尖不禁碰了碰齿根,淡淡地道:“你说的不错。以前,六妹妹确实很偏执固执,情绪波动也很大。现在,她已经好多了。”老妪张了张口,最终还是轻轻地说了声:“谢谢。”“其实,孤的阿娘才是你最要感谢的人。若不是你口中的皇后将六妹妹养在身边,只怕你现在见到的她就不是这个样子。”老妪浑身一僵,连连摇头:“那又能如何?若不是当时长孙家和皇帝沆瀣一气,沈家又怎会背负那样一个谋逆的罪名?最后又怎么会惨死?”宋承看着老妪说个话将脸说得通红,不自觉扯了下唇角,凉凉地道:“你还是好好仔细想想,切不能恨错了人。”其实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也不愿意相信这疯批似的老妪说的话。他的阿娘,怎么能被无端指责?“还有一点,若是真相未浮出水面。孤希望你不能说一句对皇后大不敬的话。不然孤立刻将你带到六妹妹面前。你难道真乐意告诉她,她现在所在乎的一切都是泡影?你这么想让她又缩回她的壳里?”其实这个老妪说话已经不知触了他多少逆鳞,但他却都忍了下来,没有立刻处置她。因为他知道这个人在当年的事情上会很重要,更何况,若是宋清和知道自己伤害了这个人,可能会很伤心。他实在不愿意再一次看到宋清和那么冷漠的眼神。铁霄站在树荫之下,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思虑了半晌方又走了出来,抱拳而道:“殿下。您不认为这个老妪很是可疑吗?她孤身一人在京城中开酒肆,又是怎么能知道我们要查寻当年的事情?属下当时甚是谨慎,也就是同几个信得过的宫人说了些,让他们趁机查探而已。可是这个老妪又是怎么知道?甚至还能找到属下的手下?”宋承摇摇头,轻笑了声,自然是看出来了铁霄是在提醒他,却并未多言。徒留铁霄跟在他的身后,手不自在地摸了摸脑袋,有些……莫名其妙。他难道说的不对吗?……午时过后,天气暖融融的,阳光铺散在各个坊间。朱墙青瓦的皇宫亦染上了一层金光。宋承这次去宫中并未带着铁霄,只带了赵七。宣政殿外,赵德恭恭敬敬地守在殿口,眼中突然瞧见了宋承,忙不迭走下丹陛,行了一礼道:“殿下此时怎么来了?待老奴向陛下禀告一番。”宋承微微颔首,在殿外等了一会儿,赵德便又从宣政殿中走了出来,垂首道:“陛下让您进去。”“谢过公公了。”宣政殿中,皇帝正拿着朱笔批阅着奏章,听到面前传来的脚步声,也没抬头,只低低沉沉地问了句:“太子此番前来,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