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吧。”白延忽然垂眸看了一眼织田作之助右手上的腕表,“其实织田作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啦,说到底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我和太宰在置气……”
织田作之助忽然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失礼了。”织田作之助轻咳一声,“只是先前太宰将你两年前的经历告诉我的时候并未提及某些私事,因此我原先还以为白小姐你在太宰心中的定位与我或者安吾相似——白小姐回到这里来应该是颇费了一番周折,但无论如何得以与旧友重逢都该感到高兴才是,太宰那家伙却像是动了怒。”
“动怒?”白延讶然,“明明我都落他手里了,他竟在为事情进展顺利而感到生气吗?”
“或许是因为过于顺利了。”织田作之助猜测道,“你在发现自己被黑手党同僚追击时未曾反抗;在我赶去抓捕你时态度更是顺从。森先生对你的表现非常满意,但太宰听闻此事时脸色却有些……”
“啊,那是因为他察觉到了吧。”
“察觉到什么了?”
“不能告诉你。”白延嘻嘻一笑,“我猜过不了多久森先生就会亲自来见我,织田作你还是尽快回去比较好哦。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森先生的目的已经实现了至少一半。总之你放心吧织田作,我不会被关太久的。”
织田作之助皱了皱眉:“原来如此。怪不得太宰要生气。刚才你所说的他察觉到的事情,其实是指你在太宰和森先生中间选择了森先生是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声线逐渐低了下去:“原本抓捕安吾这个策略或许就不是为了与特务科做什么交易,而是冲你去的吧白小姐?太宰同我提过两年前坂口先生帮了你不少忙,所以你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沦为黑手党与特务科交易的工具。但一旦你选择营救安吾,私通特务科的罪名同时便也坐实了。而一旦你的罪名坐实……”
白延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
织田作之助叹了口气:“你会被立刻下狱,森先生手里便多了一层捏住太宰的保障。”
044
白延浅笑:“可……目前为止的所有情况其实都还在太宰的意料之中吧?”
织田作之助歉然道:“不能告诉你。”
白延一愣,没想到他会用她说过的话堵回来,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他自己为什么不来见我?”
织田作之助还是抱歉地回复了一句不太清楚。他毕竟不方便在此久留,又寒暄了几句就转身离开了。
白延松了口气。
织田作分析得没什么错,只是有些小小的偏差:太宰治察觉到的那件事,准确来说其实并不是“她在太宰和森先生中间选择了森先生”,而是“她从未考虑过在太宰和森先生之间选择太宰的可能性”。
她知道太宰能想到这一层,那他也能知道她除了现在这样也没有别的选择。
白延想起她和太宰某一次去欧洲执外勤,应该是去某国家替森先生处理些金钱交易上的事。具体事务她已经记不清,却能记得起太宰在赌场内露出的疲倦神情。
——“按照行程我们是来放松的,太宰。”
那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赌场内人声鼎沸,她的声音混在里头显得有些模糊,“森先生交代的工作都做完了,如果不进行些黑手党独有的娱乐活动的话或许会引起监视了我们一整周的当地便衣警察的注意。”
“……我知道,可这里实在太吵。”太宰治疲惫地叹了口气,叹完气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五官试图摆出一副轻松的表情来,“我们不能去点别的地方吗?比如说游乐场步行街什么的?”
有侍应生端着空酒杯走过来,奇怪地看了一眼杵在过道里不动的两人。
白延两手一摊:“半小时前我提议去高级餐厅吃点贵得吓死人的高级料理反正费用boss都给报销,被你以楼层太高空气稀薄妨碍进食这种见鬼的理由推掉了;然后我提议去美术馆走走毕竟这里的美术馆票价也高得吓死人,又被你以不就是抽象艺术吗boss身边的爱丽丝每天都在画啊这种足以气活艺术家的言论拒绝了。最后我说那带我去赌场开开眼界吧你倒是没说话了,我还以为你是默许了呢,闹了半天还是不满意啊?”
他懒洋洋地拒绝她的提议时语气还颇像小孩子耍赖。
其实她提到赌场的时候他不仅没有说话,眼神也短暂地黯了一下——她知道他这几天确实很累,那一瞬间他或许是暂时放空了大脑压根没听见她在说什么,但她还是硬把他拉出来了。
她其实很害怕他看似放空自己、好像世间一切都拉不住他的那些瞬间,那些时刻他的情绪好像在背着她完成一场无止境的下坠。
但问题在于,对于太宰治而言这世上的难事其实不多。在太宰治连着赢了十来场、几乎引来全场注目后白延逐渐开始后悔带他来赌场的决定。眼看手边的筹码越堆越高,白延紧皱眉头低声提醒了太宰治一句:“要么你根据形势抓准时机稍微输个两三回?”
太宰治转头看了她一眼,竟然乖巧地点了点头。
白延心下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她看见他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牌来,出了个极其明显甚至有些拙劣的千将自己手里稳胜的局干脆利落地输掉了。
看得白延目瞪口呆。
没呆多久她果断拎起太宰治转身跑路——如此输赢自如的赌技已经让赌场的工作人员注意到了这边,要是被误会成是代替横滨港口黑手党特意来此砸场子的那事情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