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皇贵妃身旁的舒果说的?”
“是,原话,妾身记得真真儿的,一个字也不敢忘。”母亲静默了片刻,说:“皇贵妃娘娘身旁的人儿,流雪虽说得用,但到底比不得舒果沉稳聪慧。”
“那,这就是…的意思了。”是父亲的声音,他话语中含糊略过,没念出皇贵妃这三个字。
“夫君,你说……”母亲欲言又止的,窗影上映出她抬手放在父亲臂弯上的动作。
“她既做得了皇贵妃,如?何不想更进?一步?”父亲嗤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一分笃定和不以为然,“杜家虽说是日渐没落,可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且皇后无错处断然不可能废后,圣上非昏庸之辈——”
“你那是什么眼神,温裕皇后毕竟是薨了,一个男人一辈子深爱不移的只?有一个女人,别?说温裕皇后还死在那种时候。圣上绝无可能再为了一个女子做出从前那等疯癫之事。”
谢夫人娇嗔瞪了他一眼,转而担忧说,“可她话里?的意思不正是……”以恩要挟大?将?军站队她,助她登上皇后宝座?
谢铃音有些?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父亲的那句‘如?何不想更进?一步’仿佛烙印一般死死烙进?了她的心?间,鬼使?神差的,她想起那日那宫女给她送饭时说的那句话:皇贵妃替您周旋多?日了,可她毕竟是后妃而非皇后,后妃不可干政。
这意思是,皇后就可以了吗?
屋内,母亲问父亲:“您的意思是,站队?”
谢铃音眼睛一亮,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她有些?迫不及待了,没等到父亲的回答,就蹑手蹑脚急匆匆的离开了这里?。
谢之行沉吟片刻,“宝儿这件事,还须得再查查,难保没有皇贵妃策划的可能。”说罢,他微微蹙眉,“女子学堂……”唯独这件事情,他有些?摸不清那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女子学堂的作用又是什么。
谢夫人叹了口气,“这些?倒不是最要紧的,宝儿得罪了弘郡王,皇贵妃又可以左右皇上的决定,眼下若是没有皇贵妃的保护,夫君你又不在京中,妾身只?怕是也难筹划什么。”
说道?这里?,谢之行不免有些?内疚,他盘着?手里?的手串,叹了口气,“先不必急。”
几日后,大?雪纷飞,女子学堂放课后。
赫连杳杳在会心?亭温酒煮茶观雪,白茫茫的一片颇有几分天地之中她如?蜉蝣的渺小感。
谢铃音不知道?从哪儿攒了出来,她穿的单薄极了,赫连杳杳诧异连连,“流雪,你回去取一件披风来,要厚厚的。”
流雪矮了矮身应答,她一走,这亭子里?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谢铃音倒也不废话,张口就说:“您想不想当皇后。”
赫连杳杳失笑,定定的望着?谢铃音,“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大?不敬的话。上回的教训吃得不够多??”
谢铃音有些?急了,“娘娘!您分明晓得臣女不善言辞,此处又没有旁人,我?是来表忠心?来啦!”
赫连杳杳却起身,毛茸茸的白色披风曳地,她的头上并没有戴什么繁重的头饰,一支玉簪轻轻挽发,如?此便已经美丽的不可方物。
她说:“当不当皇后,对本宫而言,并无区别?。”
谢铃音也有听说过一些?言论,“您可以当皇上名?正言顺的妻子了呀,您不是深爱皇上吗?”
赫连杳杳笑出声,谢铃音疑惑她为何发笑,就见她面上闪过哀愁之色,但很快变得开朗,“并不要紧,是妻是妾不能只?从名?分上看。本宫如?今,与皇后可有什么不同??”她微微一笑,“铃音,我?知道?你的心?意,你想谢恩是不是?”
“你若能顺从自己的心?意变得耀眼,便是对本宫最大?的回报了。”赫连杳杳的面庞上浮现认真,“我?并不想当皇后,这是真话。”这一次,她没有用‘本宫’的称谓。
她想当皇帝,当皇帝自然要集权,看来大?将?军也误会了啊,这可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赫连杳杳心?想,当皇帝的妻子?
这是本世纪最大?的笑话,她想笑,也的确笑了。
赫连杳杳
流雪捧着斗篷匆匆赶到会心亭时?,谢家小姐已经离开了,自家娘娘的披风到?时?不见了。流雪着急忙慌扑上前把斗篷笼到赫连杳杳的肩膀上,“主子,何?不多留谢小姐片刻,仔细着凉了可怎么是好。”
赫连杳杳拢了拢斗篷,如玉般的手靠拢火炉边,“此处有煮茶的火炉,片刻功夫冷不到本宫。”
流雪关切的喋喋不休着,外头?又下起了雪,雪花洋洋洒洒,成片成片砸落,每一片都薄又绒。会心亭不远处便是舞坊,为?着年下的国宴,舞娘们排练的格外勤奋,丝竹悦耳伴随着徐徐冒着热气的碧色茶碗,洋洋洒洒的大雪纷飞。
——美景应如是。
皇贵妃让流雪一同吃酒,流雪捧着白玉杯子憨笑连连,跪坐在小几旁跟主子说?话?。
雪花纷飞的时?刻,路途上也鲜少有人?,不巧这会儿四五个太医裹着袖子提着药箱行色匆匆的朝侧边赶去。
赫连杳杳抿了口醉饮含翠,唇角微微提起,玉手支撑在额边,蜜合色长裙随雪风吹拂起,青丝三千亦然。
“收拾收拾回罢。”赫连杳杳搁置酒杯。
“嗳。”流雪手脚利索的收拾起来。
一路撑伞回紫宸殿,倒也没有淋雪,但架不住舒果牵银她们体贴,屋里地龙烧的旺旺的,进?去没一阵子就得脱去厚实的外衣,赫连杳杳只穿一层轻纱斜倚在小榻上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