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禹这时在一旁尴尬地拉拉她衣袖:“映娘,你还不知道吧,这是来自长安的大理石少卿,他最近半年就住在我家……”
他摸摸鼻子:“晏少卿确实有权利审问咱们。”
映娘一滞,有些胆怯:“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她眼神闪烁地偷偷看了晏倾一眼,垂下的目光警惕,面容绷着,彰显她的紧张。
屋中一时静谧,晏倾并不开口,只是若有所思地坐下,看着他们各持己见的三人。
烛火荜拨一声,火星飞溅上屏风,如烟尘寥寥。
最终是映娘和刘禹并未提防的徐清圆慢慢说道:“刘郎君三日后就要成婚,竟有闲情逸致与映娘逛上元节。”
刘禹支支吾吾:“那又如何……”
映娘哼一声:“成亲又不是他愿意的,是被他爹逼的。刘郎真正喜爱的人是我,他与我去上元街市上走灯,心里念的人自然是我。这有什么奇怪的?”
她青春年华,身量纤长,眉目向上飞扬,带着年轻女孩儿独有的骄纵、自信。她这样的自信,是确信郎君心中爱的人是她,旁人都不可得。
这是美好感情带给她的。
徐清圆目光从映娘身上移开,端详着许久未见的刘禹,说话依然慢条斯理:“刘郎君不是胖了。刘郎君个头没变,只有手肘、腰际、腿肚等少数几处变得圆润,向外堆砌。一个人若是胖了,整个体型都应发生变化……绝不是刘郎君这样的。”
她说话轻柔,态度却斩钉截铁:“刘郎君是藏了重物在身上,才导致身形看着有些变化。我来猜一猜——
“刘郎君与映娘情投意合,但是刘郎君是刘刺史的独子,刘刺史绝不可能让映娘进家门。映娘与刘郎君赌气,说要去当新一任的‘木言夫人’,不稀罕刘家家门。但是半年时间过去,刘刺史给刘郎君强硬地定了一门亲事。映娘气怒无比,心中不平,再也没什么心思选‘木言夫人’。
“这桩荒诞婚姻中,唯一值得称颂的,是刘郎君始终未曾变心,始终喜爱映娘。刘郎君三日后要成婚,刘郎君摆脱了他家人的控制——也许是说他要与映娘告别吧。
“他来找映娘,不是为了告别,而是为了私奔。疑似变胖的刘郎君不是真正变胖,而是衣服里藏满了供你们离开的一路上可用的珍器、银钱、铜币。刘郎君设想与映娘私奔,映娘非常感动,但是映娘犹豫了。
“映娘想回来小锦里,把她多年攒下的财物一同带走。他们不想过贫贱生活,为了日后考虑,银钱自然多多益善。只是很可惜,两位回来的时候,撞上了张文,撞上了我们。”
刘禹呆呆地看着这个文弱纤柔的徐娘子。
映娘脸色青青白白,咬牙狡辩:“你胡说!这都是你猜的……”
刘禹颓然道:“算了映娘,没什么好瞒的,直接告诉他们便是。”
映娘手叉腰,咬牙切齿骂他:“没出息!废物!我早就说,你这种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可她骂得凶狠,看刘禹的眼神却带着缱绻之意。刘禹大约被她骂习惯了,并不在意。他干脆坐在地上,脱掉自己的鞋履。
徐清圆连忙侧身,避开这不雅一幕。
她听晏倾说了一声:“好了。”
她回头时,见这位刘郎君坐在地上,叮叮咣咣,把他衣服里藏着的银锭子、金锭全都倒了出来。他颇为无赖地坐在地上:
“告诉你们也无妨。反正我肯定不会成这个亲!我今天不逃,明天也要逃。我肯定会和映娘私奔的……晏少卿,你想告诉我爹就去告吧。除非他把我打死,反正我不可能和他指定的女人成亲的。”
晏倾望着他:“听闻你爹为你定下的亲事,女方父亲是他多年好友。那女子,和你也算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你这样子,置他人于何地?”
刘禹平时看着嬉皮笑脸,此时竟透着几分冷漠:“与我何干?不幸的婚姻到头来一地鸡毛,他逼我成亲的时候,就该想到今日。
“这件事我本没有错,我多次说过我不同意,没有人在意我的话。既然我如此不重要,那么我的离开,相信也一样不重要吧?”
映娘看着他,既感动,又不安。
她喃喃自语:“可你爹是刺史,整个蜀州都是他的……”
刘禹目光暗下,说:“他是刺史,他想要什么不会有?少我在身边气他,他还能多活两年。”
徐清圆怔怔看着刘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