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弯下腰肢去捡,景问筠突然开口:“别动。”他的声音素来低沉清冷,这会儿又多添上几分寒意,吓得花青肩膀抖了个哆嗦,瞬间不敢动了。景问筠施了个术法,将地上画卷带到自己手中,箬竹看见他眼底难得渲染出除了清水寒霜以外的色彩,不由好奇:“这幅画,你认识?”“就是吾丢的那副。”景问筠道。箬竹顿时愕然。那晌华灯初上时分,她在景问筠房中,才发现画卷丢了。也正好是那时花青离开周府买画,遇上个想骗她双修的骗子修士,留下了这幅画。从时间线来看,似乎太过巧合了些。而且当初也说了,能入室偷画卷之人,修为定要高出景问筠数倍,方才那男子显然不够格。再者说他们已经怀疑偷盗之事,乃合欢宗宗主所为,合欢宗不收男弟子且重女轻男人尽皆知。合欢宗主貌似没道理将东西给一个相貌丑陋的男子。景问筠若有所思看了花青一眼,而后准备展开画轴。箬竹立马后退三大步。景问筠狐疑回头,面露奇怪。箬竹解释说:“我怕画上有那种药。”景问筠轻嗤:“你身为合欢宗弟子也怕这个?这不是你们的心头好吗?”箬竹:“……”她现在就是后悔,后悔当初胡诌自己出自合欢宗。这话要是从旁人嘴里说出来,箬竹绝对会以为对方是在揶揄嘲讽。可偏生说的人是景问筠,他面色如常,清冷如霜,像是只在阐述某个事实,丝毫不带个人情绪。她要是反应过激,反而显得欲盖弥彰了。可此前又有花青中药失态在先,箬竹纵使好面子,不露胆怯,都实在提不起那么大的勇气上前承担风险。不等她做出反应,只见景问筠伸手去袖中,再度掏出了那装有解药的白玉瓶。景问筠泼了花青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箬竹下意识以为他也要泼自己一脸水,在景问筠开瓶塞时,就又后退了几步,到安全距离之外。“过来。”景问筠微微仄眉看她。箬竹缩了缩脖子,脚下没动,而是道:“你别用水泼我,我就过去。”景问筠眸色渐深,盯着她看了片刻,然后,两步走到她面前道:“你既不过来,吾还不会过去吗?”箬竹还没来得及再躲开,景问筠就已经到了眼前。他修长的手指间捻着一颗深棕色药丸,将那皮肤衬得格外莹莹素白,伸到箬竹眼前。“吃了,吾再开画。”箬竹微愣,这是不会泼她水的意思?景问筠又道:“你若不吃,吾不介意亲自喂你。”箬竹闻言陡然一个激灵,她有前车之鉴,也是亲眼所见,已经将景问筠的“喂”判定成了粗暴泼水。这句话听在她耳朵里,也就成了强势威胁。她微知药理,鼻间一嗅,就晓得这是顶好的灵丹妙药,还能解了那种药的污秽药效。二话不说从景问筠手中接过,服下吞咽入喉。这药不苦,舌尖微微有酸甜之味蔓延。箬竹突然就有些奇怪,既然这药可以直接服用,为何景问筠要多此一举叫她去打水,又用极其不友善地方式泼了花青一脸水替小青蛇解毒。她搓了搓手指,那里残留着方才接过药丸时,无意轻擦过景问筠指尖皮肤留下的一丝微凉。有种荒诞的念头无端浮上脑海。莫非因为直接喂药会有肌肤接触,景问筠是不想碰到花青?箬竹晃了晃脑袋,当即甩掉这个想法,这压根就不可能。景问筠尚且不喜欢花青是真,嫌她事儿吵闹也是真,如果真是那样的理由,景问筠也应该糊她满脸水才对。一定是夜太深,脑子开始犯糊涂了。景问筠双手各执一柄画轴,缓慢将画卷拉开。就在卷轴舒展,露出画纸少许白边时,箬竹突然身形踉跄了小半步。景问筠停止了开画的动作,扭头看她:“怎么了?”“没事。”箬竹抬手揉了揉额角太阳穴,“就突然有些头晕,可能是到睡觉的点儿,困了。”景问筠微微皱眉。头晕?就在箬竹身子趔趄那个刹那,他同样蓦地觉得灵识荡了一下,头晕之感袭来。要知道,修真之人大多身体素质较常人好上许多,除非遭受内力反噬,或是遇上更强劲的对手伤于其灵力下,其他时候小病小痛压根近不了身。可在方才,他和箬竹两个人身体都出现了不寻常的状况,景问筠直觉这幅画上有问题,兴许在他丢画之后被人做了手脚也未可知。他继续拉卷轴的动作变得小心翼翼,聚精会神,但当整幅画展露眼前,他发现……纸上居然一片空白,没有半点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