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槐脸色的笑意凝住。天下乌鸦一般黑呐!那陈亦行巨贪,这宋朗也不相上下!不过多了一成嘛也好!“不过大人,之前王立和吴慕两个碍事的,在城中搭粥棚、施汤药,我看城中的百姓气色渐好。这疫情眼看着就要过去了,那我们之后还如何向朝廷开口拨赈灾款呢?”宋朗笑道:“如此,那便将这些粥棚全拆了。再张贴公告,加重一倍的赋税,你看百姓的气色还好不好?”锦衣卫本就是贪污腐败烂到了骨子里,只不过这几年被东厂压了一头,如今东厂提督已亡,那锦衣卫便可以在大褚只手遮天了。公告一出,民怨四起。再过了两日,东厂的番子浩浩荡荡进城,宋朗和周远槐在歌舞声色中被拿下,满脸震惊的望着坐在厅正中的陈亦行。“几日未见,两位大人,别来无恙?”周远槐被吓得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宋朗怒目而视,双眼猩红,咬牙切齿:“陈亦行,你居然诈死诓我?”陈亦行笑得随意,“是啊,咱家就是诓你了,你又待如何?”宋朗挣扎着想起身,却被番子按得死死的。“宋朗,你辜负皇恩,与地方贪官勾结,企图贪污赈灾款,人证物证俱在。你有何辩解之词,留到朝堂上,对着陛下解释吧。”宋朗被压了下去。陈亦行起身,缓缓走到周远槐面前——“周大人,有件事咱家想问问你。”周远槐哆哆嗦嗦的抬头,“掌掌印请问?”陈亦行盯着眼前的人,冷笑:“沈仕琛,周大人对此人可还有印象?”周远槐心脏一滞,瘫在地上这件事发生在三年前,当时也是涴州涝灾,朝廷派了工部员外郎沈仕琛前往赈灾。鲜为人知的是,沈仕琛曾是他父亲的至交好友。沈仕琛去赈灾前,还来见了他一面,陈亦行还记得他穿了一身素衣,完全不像是五品官员该有的样子。“亦行啊,伯父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伯父觉得,咱们还会有别的法子,你等伯父从涴州回来,咱们从长计议,好不好?”陈亦行当时红着眼眶,看着眼前鬓角染白的沈仕琛,终是应声:“好,我等伯父回来。”谁知,那竟是最后一面。伯父,没有别的法子了。您看您赔上一条命,却如雁过无声般,无一人记得。陈亦行低头望向周远槐,双眸似是染了血。三年前他根基维稳,才留他的烂命至今。如今却是无人能阻他了。“周大人,还记得沈仕琛是如何死的么?”他启齿,声如浸霜,“带下去。”方俊了然,招了招手,外头的番子进厅将地上如同烂肉一般的周远槐拖了下去。陈亦行呼出一口气。伯父,亦行为您报仇了。王立和吴慕刚从外头回来,看到被拖下去的周远槐,也是吐出一口恶气。两人大步进厅,朝陈亦行行礼,“掌印,方才我们巡视了涴州城,这瘟疫倒是压下去了。只是如今良田受损,而先前我们二人从邻城调来的米粮也即将用尽。如今虽有钱银,可粮食难求呐!”陈亦行拧眉,他虽有想到城中存粮不足,也早派了番子去远处的几座城池调粮,估计再有五日便可将米粮送到。可没料到城中余粮连这几日都难以支撑了。他正苦恼,外头匆匆跑进来一个番子,一脸兴奋地朝他行礼:“掌印,外头来了一个人,带了好几车米粮。他自称是您的故人。”故人?如今他何来什么故人?许诺下辈子,好不好?陈亦行心中疑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对番子说道:“将人请进来。”番子出去良久。然后,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而至,梵一第一次见到陈亦行的脸上呈现出慌乱的神情进来的人身着金线刺绣荸荠紫直裰印花衫,外加牛紫轻纱外袍。看上去与陈亦行一般年岁,不过他的脸型不似陈亦行那般棱角分明,反倒柔和不少。不过他双眼清澈,眼神与陈亦行倒是十分相似只待他进入厅中,周围的人都有清风拂面的舒适之感。陈亦行双眸怔怔,瞧着眼前的人,恍若隔世——“亦行,你说我们将来能成为大将军,领兵杀敌、保家卫国吗?”“亦行,再过几日便到我们的生辰了,今年你可不能随便买个小玩意儿打发我了。”原来,竟已过了五年。倒是来人先开了口,“亦行,好久不见。”语毕,也是红了眼眶。陈亦行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方佑之面前的,他隐在袖中的双手颤抖不已,五内翻腾,语气中带着不敢置信:“佑之?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