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了可以再热啊。”他晃荡过来,轻轻一纵身,坐在我写字台边沿。
“热了味儿就变了。”
“那哥给你重新做。”
“边儿去吧你。”推了他的大腿一把,我没有忍住笑。
太阳光从窗纱透过来,把影影绰绰的亮点洒在那家伙发梢,金色的,晃眼的,波光一样的,在那让人忍不住伸手去摸的卷毛上闪耀。
那就是十八岁的裴建军,和十七岁的我。
十八岁,他成年了,我却还像个孩子似的。
我也许真的足够幼稚,我再也不愿意跟他一块儿游泳,当着他的面儿换衣裳,更别说和他一块儿洗澡。
我受不了在他面前暴露自己,哪怕只是越过正常范畴的一丝半缕。
不过他不在意,他完全不在意。
八六年的夏天,北京一如既往的燥热,暑假里,嚼子隔三岔五往陶然亭游泳场跑的时候,我从来不会兴高采烈响应他。
“你又不是旱鸭子!忘了小时候还是我教你游泳的呐?”他揪着我不放,“走走走,跟哥凉快儿凉快儿去。”
“我不想去,你松开我!”抓开他的束缚,我控制不住的焦躁起来,“我嫌那儿不卫生,那么些人跟煮饺子似的泡一块儿……”
“哪儿那么邪乎啊!哪儿那么些人呐~!”他刚被我抓开了一只手,立刻用另一只再度攥住我腕子,而且还得寸进尺冲着小厨房嚷嚷,“周婶儿~我想叫川川陪我上陶然亭游泳去,他死活不去,这大热的天儿他宁可跟家捂痱子~您还不帮我说说他~~”
求助足够无赖,也足够有效,我妈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冲我皱眉。
“川儿,人家建军特意叫你,你就去一趟又怎么了。”
“就是,你就去一趟又怎么了。”那卷毛的大鹦鹉开始学舌了。
“妈,我不愿意……”
“有什么不愿意的,泳裤就跟大衣柜里头呢自己找去,你又用不着救生圈了,总共能带多少东西啊,嫌累是怎么着?”
说完那决定性的话,我妈重新回厨房去了。
“得嘞~周婶儿我谢谢您了啊~您放心我肯定不让他出危险,过后儿我还得请他喝北冰洋~~”大鹦鹉的阴谋终于得逞了,骄傲的诡笑着,他把我往里屋推,“走走,找您那小泳裤先,然后咱开路,九儿估计跟家都等急了,他那脾气你也知道……”
“啊?”我愣了一下儿,“九儿也去?”
“是啊。”
“你刚才怎么不说。”
“刚才不是忙着劝你呢嘛。”
“……”带着轻度愠怒瞧了他一眼,我一语不发拉开衣柜门,而后边找自己的泳裤边低声念叨,“有屁不早放……憋着……”
“哎我说。”似乎明显察觉到我态度的变化,裴建军开始“不爽”,“怎么一说九儿也去,您就立马心花怒放了,啊?他就说长得是那什么了点儿,可总不会比我还吸引力大吧?”
“你照照镜子成吗。”仍旧没转过脸去正面看着他,但我却没能再忍住快要展现出来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