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了他生硬的一胳膊肘。
那软体动物就嗷嗷叫着,真的滚到一边儿去了。
他跟死了似的又躺在我床上,用晃来晃去的长腿碰我的椅子背。
“哎~别生气啊~”带着笑音,他问我,“说正经的,你是真打算毕业以后玩儿摇滚吗?”
这问题有点儿突然,我愣了一下,终于放下了笔,回过头去。
“怎么了?”
“没怎么,确认一下儿。”
“……是想来着。”
“哦。”
“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啊~就是想确认一下儿啊~”
他来劲了,我知道。
“有话快说!”干脆扔下书本,我皱眉盯着他。
“得,得,我说我说。”不再嬉皮笑脸,他难得一见的,真的正经起来,回应着我的视线,而后开口,“我是想,你先别急着走那条道儿呢,再过两年,等上班儿了,有了钱了再说,也不晚。”
他的话,让我半天没吭声。
好一会儿,等到我总算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才低下头,吁了口气。
我笑出来了。
“你怎么说话好像我妈似的。”
“啊?!”
“真的,那个谆谆教导的架势。”
“我是男的!同志!”他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抓着我的肩膀摇晃,“同志啊!你怎么敢拿我跟你母亲大人比呐!好歹也得跟你爸比吧,或者,哪怕跟你那表舅……”
我笑得跟什么似的。
“你比家庭主妇还唠叨,好意思跟男的比嘛?”
那是那天我讽刺他的话,然而那真的只是胡乱说说而已,就算我总是笑他那瘦高的身材,那扭来扭去的“小蛮腰”,那卷毛,那水汪汪的小眼睛,全都像个怪女人,可在我心里,这个怪女人,是最豁得出去对我好的大老爷们儿。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天底下,除了我爸妈,就他对我最好。
然后,这个对我最好的家伙,又是怎么从护着我,向着我,追着我,一步步走向后来的,和我互相伤害的境地呢。
我想,我有责任。
我们彼此都太宠爱对方,宠到没了原则,于是面对细小的伤害时,接受力也就差到无以复加。我们无法淡然处理彼此的裂缝,然后终于在将裂缝弥补好之前,眼看着它变成了沟壑,分崩离析。
这话说来也许有点夸张,但在“那些年”里,我们确实折磨彼此折磨到无法呼吸。
“我怕,等到我有了钱玩儿摇滚的时候,已经连黄花儿菜都凉了……”轻轻叹了口气,我抬头看着窗外有点儿过于刺眼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