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生气了?也不能怪自己是吧……早知道要出远门,就多留点了。迟某人毫无诚意地检讨了一番,下楼吃过早饭,结了账去飞花阁联络点寄信了。待他姗姗回到城郊别院,两匹棕色矮脚马正拴在门口大树上,精神抖擞地冲自己打响鼻。顾渺把一个行李架放到马鞍后面,回头看见是他,道:“事情办完了?”迟鹤亭目瞪口呆。“你从哪弄来的马?”“别人送的。”“少胡扯。说吧,哪儿抢来的?”迟鹤亭围着矮脚马转了一圈,啧了声,“你的钱也是这么来的?”“是送的。”顾渺不高兴道,“阿迟,你怎么能随便揣测别人。”见他这般义正辞严,迟鹤亭迷茫了一下,觉得自己确实可能误会了他,赶紧道:“是我不对。看这马的品相,可不便宜。谁送的?那位兄台好生大方,等我们从兰淮回来,不得专程登门拜访一趟,好好道谢才行。”“不用。那几人青天白日想拦路打劫,被我打断了胳膊后,说愿意送两匹好马,求我放过他们。”顾渺放好行李架子,边整衣服边道,“马我牵回来了,人我也杀了。你若想道谢,不用着等回来,现在烧点纸钱过去就行。”迟鹤亭:“???”顾渺:“怎么?”迟鹤亭:“不不不,挺、挺好的,为民除害。你等会儿,我进去收拾下东西就走。”他恍恍惚惚地一脚绊在门槛上,踉跄几步才站稳,接着魂不守舍地往里走。顾美人盯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为什么迟某人一脸大受震撼的样子?自己哪里说错了吗?这个小问题并没有困扰顾渺很久,等迟鹤亭背着行囊拿着地图出来后,就被他忘得一干二净了。轻装快马,转眼便到了兰淮。与上次来偷玄阳草时所见大相径庭,那点小小的繁华似乎一夜没落。城内的街道上,零星行人,十门九闭,冷冷清清。迟鹤亭沿途打听,那些人一听“赤蝶”两字,个个都跟白日见鬼似的,缩头缩脑不敢说话。有的人迫于威胁,给他们指了个大概方向后,慌忙逃走了。“不应当啊。”迟鹤亭奇怪道,“就算杀了人,死状奇惨,那也过去挺长时间了。而如今人人对那个地方讳莫如深,闭口不谈,必有古怪。”顾渺淡淡道:“他们惧怕的不是死人,而是鬼怪。看这模样,怕是那地方死了人后开始闹鬼了。话又说回来,死得这么惨,化成厉鬼来索命也不稀奇。”迟鹤亭惊讶地望向他。顾渺抬起眼皮,道:“看什么?”“你这样正儿八经地与我说鬼神,有点意外。”迟鹤亭一挑眉,笑道,“我以为你不信这些的。”“我没说信,也没有不信。”顾渺道,“只是世人这样想,我便这样说。”只一愣神的工夫,顾渺就走到前面去了。迟鹤亭轻轻打马赶上,一勒缰绳,又与他并肩走着,漫不经心道:“这算什么?人云亦云?”“有何不可?”“有时会遭受蒙蔽,错过很多东西。”迟鹤亭偏头看他,眼睛一弯,笑起来,“比如这个。”“我?”顾渺微微一怔,望着前方,淡淡道,“眼见不一定为真,传闻也没错得太离谱。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就敢断言那是人云亦云?”“断言不敢说,只是——”迟鹤亭笑着说完,一拍马,转眼便到了长街尽头的转角。街上无端起了风,将顾渺的帷帽轻纱掀起一角,也将那后半句话送到耳边:“只是世人眼里的那把尺,岂能衡量我心中的是非黑白。偏袒也好,爱憎也罢,皆由我心。”兰淮镇西。前边那座矮山坡,南面郁郁葱葱,北面却光秃秃的,果然如那几个路人所说,很是奇特显眼。迟鹤亭勒马,翻身跃下,回头道:“看样子是到了。”“朝阴的地方植物都枯死了。”顾渺随手把缰绳系在了树上,望了两眼,猜测道,“是毒?”“是毒。赤蝶杀人,那死的必须是黑巫。不弄点毒物过来做得逼真些,怎么自圆其说?”迟鹤亭从怀里掏出两块方巾,丢给他一块,“蒙上。闹鬼无非有两种,一是有人装神弄鬼,二是吸入残余的毒物陷入幻觉。我比较倾向于后者。”顾渺拿着方巾,哭笑不得,不由开始怀疑迟某人的记性是不是不太好,提醒他道:“我不怕毒。”迟鹤亭戴面巾的动作一顿,道:“我忘了。要不你扎头上?”顾渺:“……”最后顾美人还是很给面子地戴上了。草木枯败,整个矮坡都笼罩着一股淡淡的恶臭味,一棵巨大的老槐树遥遥矗立在坡顶,枝干嶙峋,上边挂着的一条条风干肠子随风晃荡,腐蝇绕着嗡嗡乱飞,很是倒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