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吹灭蜡烛。
小朋友与新手父母磨合的一大问题,毫无悬念,是一日三餐。
结扎创口不大,但术后四十八小时才能恢复日常活动。在这之前,全家伙食都只能由陶然负责。辈分跃升的三把火正是最旺的时候,她兴奋得肉眼可见,连外卖都不点了,到了时间就进厨房一通操作。
问题在于,她出来这些年,已经被白人饭洗髓炼筋,有色香味俱全的菜就吃,没有也能苟活。一天三顿都是生冷糊糊干巴片片,她看也不看就往嘴里塞,主打一个维持生命体征。
而陶决,经过一天三顿生冷糊糊干巴片片的洗礼,第二天坐在餐桌旁,眼前都出现标题为《美国女人沉浸式给孩子准备便当》的走马灯了。
这有什么问题,这很好吃啊,面包我还进烤箱热了一下,最高规格耶——
她是这么说的。
钟意也说好吃,并推荐陶决像他一样多抹点奶油奶酪,说话间餐刀在面包上刮出水泥砂浆砌墙的声音。
四十八小时一过,陶决杀进厨房,从一对穷凶极恶的共犯手下救出那块即将被打成糊糊、煮得比他的人生还苍白的鸡胸肉,并收缴颗粒感十足的干巴面包一截、颜色不可名状的混合酱料一碗、万恶之源的食物处理机一台。
他按住左边说“怎么能让孩子自己做饭”的人,和右边说“这个真的好吃你试试”的人,同时往外一推。
“吃白人饭长大的孩子早当家。都出去,放着我来。”
俩人一起出门都买不回一瓶酒的低龄父母,育儿思想倒是很成熟,情绪价值当场拉满,欢呼鼓掌夸他好棒。
小朋友与新手父母磨合的另一大问题,则是睡觉。
刚做完结扎手术、伤口还在恢复期的二十六岁小朋友也不例外——因为睡陶然旁边不可能不硬,陶决自去年平安夜登堂入室之后,首次荣获单人房单人床待遇。
把小孩赶出卧室的父母尚存些许人性,没赶他去楼下客房,而是安排他睡次卧,与主卧仅一墙之隔。
他第一晚就领会到老房子的隔音有多差。
把人渣送进监狱后,陶然做噩梦的次数直线下降,但偶尔还是会在睡沉时陷入旁人无法窥破的阴霾。醒来身边有他和钟意陪着,她会好过一些,能很快摆脱梦里的情绪。
有时她陷得太深,被困在那片漆黑的水面下,就需要有人潜入水底,或是埋进腿间托举她起来,或是抱着她、身体连着她,带她浮上来。
或是一起。
深夜的床头垃圾桶知晓一切,洁癖如陶决也已经能够在避孕套和精液的气味里入眠。
这一次,大概是白天刚和他吵了架,晚上睡不安稳,隔壁断断续续传来动静:摩擦被子的声音,咬唇喘息的声音……自慰的声音。
她自慰很有经验,到得很快,应该是不想弄太久吵醒睡在旁边的人,可惜并未如愿。陶决没有过分到把耳朵贴在墙上,因此只听到一些模糊的低语,紧接着,更大的动静从墙那头扑过来,容不得他不想。
什么姿势能让她跪在床头、就趴在这面墙上,发出那种失控的声音?她坐在钟意脸上被他舔吗?他们以为他聋吗?她都高潮多少次了,无性恋又不是阳痿——那小子是完全不会疼吗?
反正陶决疼得睡不着。与痛感共生的肿胀异常顽固,最后是拿冰袋敷下去的。
转天,毫无自觉的两人从房间里出来,见他脸色糟糕,还很关切:“没睡好吗?伤口疼?”
他刚要开口,陶然像是终于醒了盹,想起如今的角色定位,跑过来手搭在他腰上,忧心忡忡道:“今晚不要再想东想西了,早点睡!一直不长好可怎么办呀……”
其中母性含量存疑,就差没说“你快点好我等着用”,期间和钟意交换了一个“不会被他听见了吧”的侥幸眼神。
陶决扶墙的手发着抖,越硬越疼,越疼越硬,差点给她跪了。当晚,侥幸的动静又在隔壁侥幸地发生,侥幸得他半个音节都没听漏,只能强迫自己想些别的转移注意力。
比如,要是父母的晚间活动不可避免,那么俄狄浦斯因睡眠质量受影响愤而弑父,也不是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