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
“七皇子殿下。”
汪云锋插嘴问:“七公子来这里做什么?”
鸳鸯抱起夏令涴,给她套上兔毛滚银边短衫,笑道:“只说是带了太医来给小姐看看伤势如何,并送了一些宫里的贵重药材。现在人都到了前院了,只等着小姐过去见见。”
汪云锋一急:“那我也要去。”更不等夏令涴询问,就自顾自的先跑去了前院。那样子,倒像狮子王为了母狮驱赶外来侵入者一般,焦躁急切中还带着某种愤怒。
二一回
世家大族里面接人待物都是有着非常严苛的规定,就算你是皇族,也不能肆无忌惮的跑到他们府邸的后院。
顾元朝这还是第一次来夏府,除非他的母妃有特别的交代,他是不会愚蠢而轻率的去接近任何一个世家大族。当然,若这个大族里面的男子们不是那么出色,没有牵扯进朝政的一半的权利,说不定他会善于利用皇子的身份经常来这里串串门子。这是明面上的做法,暗地里,天晓得是怎么一番情景。
他这次是听从了他的母妃——淑妃,的建议特意来此见见夏家的三老爷,并且在适当的时候适当的地点对夏家三房的大小姐表示一些简单的慰问。
他明白母妃的意思,所以,当夏家大老爷与他说了一些官方辞令之后,将他送来了三房夏祥君用来待客的镜湖轩里。如它的匾额,小轩的前方是一个湖泊,上架有世家甚少妆点的独木桥,没有精刻的花纹和扶栏,光秃秃的一根百年古木干将湖面分开了两半。一半是残荷下的锦鲤,一半是沉静似墨的湖面,繁盛与寂寥相互对立又融为一体,矛盾而平和,正如夏祥君此人。
夏祥君此人性子身为奇特,身在世家子弟偏不爱与其他弟子同流,被家族抛弃下放外地六年,从最小的县令做起,三年到参军事,第五年即得到州郡刺史举荐入朝,虽然也得夏家助力少许,更多的倒是他在当地的政绩让当今皇上看到了另外一股力量的影子。
从当时的政局来看,朝廷分为两个派系,一派自然是世家大族为首的保守派,另一派即是两代皇帝陆续提拔上来的平民新贵激进派。朝中大半的官员都牵涉其中,不是黑既是白,剩下的清流大都被两派联合打压并嘲笑和轻视。别人都以为夏祥君既然不服从保守派,自然就会迎合激进派。可这个人偏有世家子弟的傲骨,宁折不弯。在做县令之时,不单面对明面上保守派的打压,暗地里还被激进派恩威并施的试探拉拢。恩,自然是建立在他必须表里如一的对世家大族狠辣反抗打击上,给你许诺一些他们根本没法给予的东西;威,是在对方不肯无条件服从‘政令’之时,威胁恐吓排挤嘲笑等等诸多方□番上阵。不要以为表面上的道德君子就是真正的好人。才接差事一年左右的顾元朝深刻的了解,朝中那些臣子们表里不一的丑恶嘴脸。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说的大概就是夏祥君此人。在两派争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激烈的时候,皇帝将夏祥君调入了北定城。如皇帝所料那般,只是半年,夏祥君就引领者看起来最为软弱的请流派振奋了起来,横擦一杠的立在了两派之间,总是在皇帝抉择不下的政令中起到了关键作用。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
一山容不得二虎,可若是二虎之间有一条更加狡诈滑如蛇的狐狸,那么,身为上位者的皇帝说不定会更加轻松一些。
顾元朝回望夏三爷远去的身影,第一次深刻的感觉到这一位男子身上的残忍和坚韧,对即将要做的事情又有些不屑。这群大人将小一辈的他们当作什么了?手中的棋子,还是皮影子,让你必须遵照他们要求的去做。他母妃如此,夏家三爷也如是。
这番正想着,汪云锋已经堂而皇之的窜到了顾元朝的面前,笑津津地问:“敢问我面前这位是朝中的七皇子殿下,还是白鹭书院的七公子?或者,只是一位寻常少年。”
顾元朝笑道:“自然是顾元朝。是与夏大小姐共同经历过一场追杀的少年而已。”
“很好。”汪云锋冷笑,双拳揉动两下,突地就朝着对方的腹部打了过去。顾元朝从小就受到将军们的武学指点,自然轻松避过,可乍然收到袭击也让他勃然变色:“你做什么?”
“夏家的人不敢质问你,我就代替令涴来找顾元朝你来讨个公道。”汪云锋一击不成,又一扫风腿过来:“你知道她伤得有多重么,她的踝骨差点再也纠正不回了?你知道她昏睡了多久,现在每日里晕晕沉沉都不敢如常跑去玩耍?你又知道她掉下悬崖之时有多害怕,让她至今都噩梦连连?你知道夏家为何不敢送她书院?知道她的娘亲担忧着他们姐弟出了什么意外?你知道因为那些流言蜚语,让她最近都见了什么人,听了什么话?你知道因为皇后娘娘反驳太子遇袭,而让夏三爷受了多大的非难……这一切,都是你们带给她的灾难!”汪云锋一边对其进行着肉体的打击,一边用言语无情的攻击着顾元朝的心防。
两个少年开始还遵照武师的教导有板有眼的你打我肚子我踢你屁股,你打我左眼眶我就揍你右眼眶,打着骂着,顾元朝明显被对方话中的意思给惊了。
这算什么?为了一个女子打架?她夏令涴是红颜祸水,还是这两位少年乃盖世英雄?她夏猴子何德何能能够让顾元朝承受莫名男子的拳头?这不是他顾元朝疯了,就是汪云锋傻了。最不可思议的是,在这场斗殴中,他一个从小被将军们教导的皇子居然眼看着就要输了。
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啊,你们的眼镜都瞎了?
一场争斗,一场以两位少年同时挂彩的肉搏,一场由六岁还没满七岁的女娃娃引起的血案,在经过了长达……三炷香的时辰后,偃旗息鼓。
夏令涴咬着顾元朝送来的宫廷御用糕点,一手端着爹爹用来招待贵客的大红袍茶,十分惬意的抿了一口之后,淡定的宣布:“汪哥哥少挨一拳,侥胜一局。”眨着眼睛,“两位,再来一局?”
汪云锋被鸳鸯姐姐按在一边,开始上药,嘶嘶的痛道:“令涴,以后他还陷害你就告诉汪哥哥,我再揍得他满地找牙。”
顾元朝风度尽失地靠在另一边椅子上,由着太监蓝桑给他擦伤药并搓揉着活血散瘀:“夏猴子,你以后再敢说我是狗熊,我就真的会打死你的情哥哥,让你一辈子嫁不出去。”
夏令涴不解:“你自己说你不是英雄的。”
顾元朝大吼:“那你也不能对着其他千金小姐们说我是狗熊啊!”
哦,原来这才是顾元朝亲自登门拜访的主要原因。夏令涴明白了,理解了,了悟了,恭敬地道:“禽兽哥哥,我以后再也不说你狗熊了。”
顾元朝吐血三升,相信自己被她气死也会死不瞑目。
“夏大小姐,”顾元朝摆摆手,整理了表情后让蓝桑递上一份折子,轻声道:“方才在前厅本王已经宣读了皇上的旨意。太子殿下安然无恙,贾氏一族的逆党已经被绳之于法,皇上称赞三位的聪慧以及舍己为人的美德,故此让本王来代替太子殿下替夏大小姐道谢。这是皇后娘娘着我送来的礼单,请务必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