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竹影来说了那些话之后,她心中大震,却也明白此事不宜再拖延下去,不如就趁此良机,将事情说清楚道明白,只是说着说着,不知为何,心中亦泛上了一丝苦涩…她趴在地上,瞧着眼前男人的织金绸缎衣摆,压下喉头的涩意,深深将头埋了下去。一阵微风吹来,凉亭中的幔纱飞腾,犹如亭内人的心境。许久,那男人从温萦柔头顶传来一句,“你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婚嫁?”堂堂摄政王,被人当场拒爱,照他的性子,理应勃然大怒才是,她也已做好了承受的准备,哪知等了许久,等来这么一句,喜怒不辩的问题。她有一丝慌张,撑在地上的指尖微微蜷了蜷,眼睫颤了颤,“并、并不,女子怎能一世不嫁?”刚说罢,她伏着的身子便被两只有力的胳膊有力架了起来,耳边再次响起宋楚平的话语,“你一日不嫁,我便等你一日。你若永世不嫁,我便永世不娶。”温萦柔闻言震惊,本深埋着的头颅顿时抬起。眼前的男人一脸诚挚,只两只眼睛正火热地瞧着自己……温萦柔慌乱不已,脸颊一热,将他的臂膀甩开,别过身去,“王爷可是在说梦话?这如何使得?”“萦柔蒲柳之姿,怎当得起王爷如此厚爱?更何况,王爷婚事乃是大事,怎能因萦柔一人所牵制?”“旁的事儿你不必去管,你只记得爷方才说的话便是。也不必有负担,若是改日你真寻得了两厢情愿的如意郎君,爷也不是那般落井下石,巧取豪夺之人。”他的语气甚为笃定,温萦柔愈发慌张,她不断地绞着手中的丝帕,“爷不必如此,爷英武无双……”“我今日来并不是想听你这些空话的。”宋楚平上前一步,将她的身子掰转过来,定定望着她,逼问道,“我问你,你可讨厌我?”这问题似对他非常重要,连抓着温萦柔臂膀的指尖都不经意用力了几分。她未被这股力道而影响,逃无可逃,终于迎着他灼热的眼神,眼眸慌乱眨个不停,可终于还是由心而道,“萦柔…自然…自然不是讨厌的。”宋楚平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那根紧绷着的弦瞬间松弛了下来,他撤下了双手,轻呼了一口气,又瞧着她柔声道,“不讨厌就好…不讨厌就好……”他定了定神,继续道,“既然不讨厌,又得了本王如此承诺,那你还担心什么?本王自然不会是那般出尔反尔的小人,你也不必担心你今后姻缘受阻。本王所求,不过如此。”他说得如此郑重,亦引得温萦柔心中震动不已,可嘴上还是不禁说出那些准备好得套话,“萦柔不过一届商女,何德何能……”宋楚平却仿佛未听见她这些说话似的,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轻声道,“以往是我错了。”“我之前就倾心与你,却为礼教所束缚,一心只想把你绑在身边做妾,后来得知你与章文彬定亲之后,才悔不当初。我知你不愿与人做妾,却还要特意看轻你,我知你生性洒脱活泼,却不得不在那方青竹园中对我卑躬屈膝,我更知你能力卓绝,绝不甘就于摄政王府的方寸之地。”“你与我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可我却想让你变得与她们都一样。”“如今,我也不奢望你能重新接纳,我只愿能远远望着你,莫非这样,你也不允么?”不管是率领战场,还是纵横朝政,宋楚平从来都是惜字如金,哪怕是在府中对着老夫人,也是应对自如,可眼下,字字句句透着真心,更是还透着一丝生怕被拒绝的情急,略微的窘态便表露了出来。温萦柔从未见过这番模样的他,心肠一寸一寸竟被他的话语念得软了起来,她不知如何应对,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垂下头颅道,“萦柔不是不予,只是,担心最后让爷失望。”“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只某要再怕我、赶我便好,可么?”温萦柔沉默了片刻,并未回答,只是转过身子背对了过去,轻声道,“厨房中还备了许多的糕点,都是按照老夫人与三姑娘的口味做的,王爷不妨带些回王府去,亦让她们尝尝鲜?”宋楚平知她这是答应了,心中欢喜异常,忙点头道,“还是你想得周全,祖母她们亦许久都未尝过你的手艺了,今日得了这些糕点,定然心中欢喜!”求教云红院历来是京城最红火的官妓院,里头的妓子环肥燕瘦,各有春秋,令贵胄流连忘返不可自拔。才戌时二刻,原本是云红院最热闹的时候,可此时廊亭厢房中,宾客们纷纷噤声,不约而同朝彼此使了个眼神,各自寻了借口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