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萎跪佝偻的两名官员被人摘了官帽官服,拖了下去。
端坐御座的圣上朝旁边当值的秉笔太监下令:“拟圣旨,明谕大小臣工,重新丈量各省土地。地方官员若有敢夸大功绩,强迫田主多报田地以此争功者,一经查处,按律问罪,绝不姑息。其举荐之人,一并问责。”
秉笔太监俛首而立,一一记下。
殿外,掌印太监冯保正抱着票拟匆匆过来。远远的,他便瞧见殿门外两个宫人正在附耳低语。
见冯保走近,两宫人忙点头哈腰的问好。
不等冯保发问,守门那公公就凑过去,迅速对他耳语一番。
大概是极为诧异,连他这素来见过风雨的掌印大太监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样啊……”他很快回过神,和气的对来报信的那宫人笑说:“此事咱家知晓了,你也快回去,省的出来久了不好解释。”
说话的时候眼神示意,那守门公公会意,立刻摸出了两小锭银子。
那宫人千恩万谢一番,转身匆匆离去。
冯保抱着票拟进殿,不多时,殿内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出来的是刚在殿前当值的秉笔太监。
“徐公公。”候在殿门后当值听令的那公公谄媚问好。
徐世衡与他走过一旁,随口聊道:“你哥哥的病可好些了?”
那公公感激道:“好多了,这还得多些徐公公的襄助。您的大恩,小的没齿难忘,日后您若有事,只需一句话,小的鞍前马后绝无二话。”
徐世衡笑了笑:“用不着这般,都是苦命人,遇事相互帮忙也是应该。”
那公公心中感念,不由就多了嘴提点了句:“今个您千万得谨言慎行,小心伺候些。”
徐世衡一顿,询问的看向他。
若是旁人的话,那公公定不会多嘴提半句,可面前的徐公公不同,有对他哥的救命之恩在,所以他轻幅度左右看看后,就凑过去压低声如实相告:“刚有长信宫那边的信传来,说是贵妃娘娘做了噩梦,心里绞痛,难受的独自垂泪。”
徐世衡怔了瞬,问:“那……可有请御医?”
那公公就用这你就不懂了的眼神看他:“怕娘娘的心绞痛,只有圣上才能治。”
在宫里待的年头久了,宫里妃嫔们这些惯用计俩,他门清的很。
只是这回让他没想到的是,长信宫那位主,竟破天荒的也会邀宠。这真是天下红雨了,如何不让人纳罕。
想到待会圣上十有八九会去那长信宫,那公公便下意识端谨了神色,心也提紧了些。
圣上虽只每月初二去那长信宫,可每回从长信宫离开后,情绪总是稍有反复。纵只是些微,可天威难测,于他们在御前伺候的奴才们来说,这已是天大的事。
脑中这些念头纷杂闪过时,那公公不经意转头,就见那徐世衡立在廊阶,眺望紫禁城的雪景。
那公公顺着他目光看了眼,抱臂缩了缩肩:“这场雪真大,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停。”
“是啊,风欺雪压,不知何时能停。”
半个时辰后,有急匆匆碎步声从内殿传来,厚重毡帘被人从里掀开,冯保高声吆喝:“来人,快备銮驾,圣上摆驾长信宫!”
不多时,带刀亲卫拥簇着一人出来。
殿外侍卫与奴才们乌泱泱跪了一地。
冯保第一时间打了厚绸面的遮雪伞,小步跟上去,与亲卫们一道拥簇着圣上离开。
跪地的奴才脊背压得很低,卑微恭谦的等着那至尊至贵之人从他面前走过。整个大殿外乌泱泱的人,可入耳的只有风雪声,以及那群人踩踏的脚步声。
雪大风急,吹痛了人的眼,徐世衡不适的合了下眼皮。再睁眼时,御前亲卫们的鹿皮靴从他跟前纷至走过,他眼角余光看不见中间被拥簇的那人,唯一能隐约见到的,只有那抹绣团龙黑色鹤氅的一角,至高至上,尊贵无双,代表了无上的君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