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双眼睛也似燕迟般会说话,只是燕迟一看就叫人心生怜惜喜爱,而这人却阴恻恻的,一看就不怀好意,倒是讨打的很。
不等苏合说话,这人便将背后背着的东西卸下,包着的布一拆,一把半人高的锈铁阔刀现于眼前。
一看那刀,苏合便怔住。
燕迟登时怒不可遏,猛地站了起来,面色不善道:“你怎有脸碰我娘的东西?”
季怀真跟着看去,突然就知道这长得像瀛禾小妾的人是谁了。
苏合可汗沉声命令:“燕迟,坐下。”又朝这人和煦笑笑,一副慈父模样:“獒云,怎的这时来了?”
此人正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燕迟三哥,夷戎三殿下——獒云。
獒云阴恻恻一笑,仿佛没瞧见满脸怒容的燕迟,更不把季怀真放在眼中,只将叶红玉的刀高高举起,哑声道:“得此宝刀,献于父王。”
那把嗓子似是被热水烫过般,说话时嘶声不断,粗粝喑哑,若只听其声不见其人,定会料定说话之人相貌丑陋。
此话一出,一旁站着的燕迟再受不了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
季怀真只感觉一道影子从眼前掠过,就见燕迟单手一撑,从案上翻过,直接掐住獒云的脖子将人掼翻在地,并在一瞬间杀心四起,咬牙切齿道:“便是连装都不装了?”
“我奉父王之命,将此刀带回,你听明白了?”
獒云不屑一笑,握手成爪,往燕迟眼睛上抓。
兄弟俩就这样一拳一脚当着亲爹的面打起来。
再看苏合可汗,这当爹的只往后一倚,一脸漠然地看着两个儿子在他面前大打出手。直至獒云脸上被燕迟揍出血,才一整衣袍起身,大喝一声,一掌拍中燕迟胸口,将人打得横飞出去;又抬起一脚,往獒云背上一踹,踹得人如死狗般趴在地上,挣扎两下,一口血喷出。
苏合冷冷一瞥二人,捡起地上阔刀一看,杀气难掩中显出些许柔情。
季怀真突然就知道瀛禾像谁了。
“来人,把三殿下抬回帐。”苏合面色平静地命令,又挥手令人去扶燕迟。
两位侍从将半死不活的獒云抬走,正要抬燕迟,却见他摇摇晃晃撑着膝盖起身,狠狠一擦嘴角鲜血,盯着苏合可汗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奉父王之命?”
苏合不吭声。
这沉默不语的片刻中,燕迟已明白过来,渐渐满脸怒容。
他一步步走上前,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一直都知道,你知道他派人杀我,你也知道他勾结鞑靼去屠凭栏村,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管,你又怎还有脸问我娘?”
苏合可汗没有反驳,只一脸语重心长。
季怀真看着这父子二人,突然意识苏合这个当爹的,看起来竟是颇为忌惮獒云。
不知不觉中,燕迟已满脸是泪,满眼是恨。
他盯着自己的父亲,声嘶力竭地质问道:“你可还记得凭栏村是什么地方?是你同我娘定情的地方,是我出生的地方。你的儿子勾结鞑靼人,把凭栏村给毁了,你也打过仗,你也知道尸体堆满村道是个什么模样。你若对我娘有情,为什么不派人阻止?”
“你骗她了,你从一开始就是蓄意接近,是你骗她了!”
“你说燕子回来的时候你也会回来,你没有!你带着五千铁骑回凭栏村要我娘的命!是你将她囚在敕勒川,是你亲手将我娘至于水火之中!”
燕迟狠狠一擦眼泪,发了疯般,气力猛增,将一桌酒菜掀翻,季怀真一个大男人竟拉不住他。
瓷碗茶杯咣当落地,似为这对反目成仇的父子喝彩叫好般,清脆作响,碎了一地。
燕迟又抱着酒坛狠狠一砸,三人站着的地方登时一片湿。
“凭栏村没了。我娘一手搭建的世外桃源,被你和别人的儿子毁了。”
他失望地看着一语不发的父亲,踩着一地酒水,摇摇晃晃逃出去。季怀真略一权衡,慌忙行礼告退,追着燕迟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