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退了一步,轻声道:“我不知道我师傅能撑多久?解药就在眼前……我不想等了。”
楼西月默了片刻,沉声道:“一点回旋余地也没有?”
我说不出话来,每一个字都那样重,只能抬眼看着他。
想将他看清楚些,却是渐渐模糊,连轮廓都化了开来。
楼西月看着我,良久之后,他问:“若是我不让你继位呢?”
我抬手擦了一把眼泪,费力道,“你不要逼我。我……”
他极轻地笑了一声,眼眸黯了黯,“若是我执意要逼你,你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从没有这样难受过,好像堕入无边无际的暗夜里,四方渲开簇簇的冰花,锐利的冰棱似扎进心底,能听到碎裂的声音。
楼西月依旧安静地看着我,眉尖拧了一丝黯然。
花枝被冷风吹得摇曳,廊柱的貔貅雕花那样狰狞,殿角的灯笼乍地晃开。
我长长地抽了口气,“楼西月,我要救我师傅。我打小就没有亲人,只有齐笑。她是我一胞同生的妹妹,扬州流浪的时候,偷了东西挨打的时候,我害怕的是我妹妹这一顿是不是吃不饱,看不到我回去她是不是会着急。我不知道齐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但若是能倒回去,我宁愿现在是我在这里做怜姬。毒发的时候,是我师傅救了我,那时候他是我以为天地间最能依靠的人。我和师傅、三叔在药王谷住了三年,他们是我最亲近的人。师傅护着我,佑着我,有一回冒死救我。不要说是继位做帝姬,即便以我的命换他的命,我也甘愿。”
我顿了顿,泪眼模糊地看着他,“即便是怜姬,即便是做了错事,齐笑还是我妹妹。我昨晚上做梦在想,倘是五年前,我同她一道回东土,事情可能完全不是眼下这个局面。你三叔的死,师傅的毒,都有我一份,抹不开去,挣脱不掉。”
楼西月身形微滞,稍稍俯下身,低声道:“你说你毒发的时候,是夏景南救了你?”
我抹了眼泪,别过头去,“你也知道,我的心上人是师傅。我思慕……思慕他很久。”
周围一片空寂。
鸟鹊立在枝桠上,扑了扑翅羽,几片新叶落了下来。
天暮蒙蒙地似落了一层灰烬,这一刹的死寂过了这样久。
他唇边扯出一个笑,“齐香,你这个做法真是傻得很。纵使你取了解药又能如何,将他医好了,你端着帝姬的身份怎样与他相守?”
半晌,我勉力道:“我不期盼与他相守,我只想将他医好。”
他依旧看着我,眼眸似浓墨化不开,轻声道:“这辈子我从未见过你这样傻的姑娘。”
他极低地笑了一声,“所以,自始至终,我也不过是个局外人。你不会因为我改变什么,我也不能为你做任何事。齐香,你从没有将我放在心头上,是么?”
他这样看着我,我始终说不出答案。
我想眼下应当说点什么绝情的话,这种时候一定要把话说明白说透彻,以此断了念想,对吧。
许是我天生便是个自私的人,迟迟不想将下一句话说出来。
如果我不说,是不是能够就此打住。
如果我不说,他是不是就会打着扇子,笑着和我说:我无所谓,我可以等。
你看,我原是这样一个贪心的人,什么也给不了他,却还想将他的温暖留在身旁。
可是我能怎样说呢?
我想说:楼西月,我自己也中了毒,根本不晓得怎么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