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肯让人看出他的脆弱。
高杨摆手,撤了殿内的宫人,走到王晰那张案子一旁,垂首看了一眼。
“朕不记得您从前还看《庄子》。”
王晰只是道,“解闷罢了。”
高杨缓缓坐了下来,仿佛笑了,“那你看了些什么?”
王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总让人想到编钟,悠悠地自最古时而来。他缓缓道,“轩冕在身,非性命也,物之傥来,寄者也。臣如今读了倒觉得豁然……”
话未完,他却被高杨拉住手腕,跌进了他的怀里。帝王身上的龙涎香顿时盈了满嗅,高杨拽着他的手腕,垂头看他。
那双眼,眼尾上挑,仿佛勾了山川月色,王晰知道这样一双分明该多情的眼里,往日却写满对他的恨意,还有那故作恭顺的温和。如今他却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帝王喜怒不形于色,他这本领学的很好,过往的这些日子,是他太小瞧了他。
他闭上眼,不去和他对视,只是道,“陛下。”
高杨仍是垂眼看着他,“好读吗?”
王晰正要回答,却听高杨道,“读了能让你忘记你现在的处境吗?”
王晰闭目,叹息似的道,“陛下。”
高杨的手越捏越紧,“回话。”
见他不语,高杨只是发狠似的要他回答,“王晰,朕要你回话。”
王晰终于睁眼:“不能。”
高杨注视他许久,松了手,扶额笑了起来,“是不能,现在满宫上下都知道你被朕当女人一样养在后宫里,曾经权势滔天的摄政王……逼宫杀了先帝的摄政王,就这么狠狠地摔了下来,连个奴婢都不如。”
眼里仿佛浮现出狠厉的光芒,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消失在那双分明含情的双目里。他笑时实在唬人,眉目里都淋漓着一种盎然的温意,哪怕王晰心知他存心折辱他,存心要让他难堪,也难以怀疑他是否当真有这等心思。
因方才的拉扯,那袍子已经自他身上滑落,只剩下一件里衣。王晰是倒在高杨怀里的,后背磕在案牍上,昨日的伤还未好,一直压在冰冷的案牍上,他只觉得呼吸开始乱了起来,双唇泛白。
高杨显然也看出了他的不适,挑眉道,“怎么,没让人给你上药吗?”
见王晰没有说话,高杨只是自顾自说了下去,“还是说,没了从前伺候你的人,你就什么人都不愿意让他们近身了?是怕朕给你安插眼线吗?”
这阖宫上下哪里不是他的眼线,王晰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天下都是您的子民,每位的双眼,都是替您去看这江山的。”
高杨沉沉地看着他,“你倒是会说话。”
王晰眉眼不动,“罪臣不敢。”
高杨看了他一会,面上的狠意似乎散了不少。他寻常面容就温和,不知为何换了语气,现在仿佛只是在与他说笑,“那是准备永远不上药了?”
说着,他竟伸手从一旁的暗阁里摸出一盒药膏,另一只手去解他的里衣,王晰一顿,下意识地伸手一拦,与高杨的指尖碰上了。看见他手中的那一盒泛着淡淡香气的药膏,这才反应过来高杨是何意思,目光稍愣,敛目道:“不敢劳烦陛下,臣稍后便会……”
高杨只是拂开他的手,解了他的腰带,嗤了一声,“燕王方才这么慌张,是觉得朕要对您做些什么?”
“没什么……呃,陛下!”
他被高杨翻了个身,半个身子都伏在了案上,解了里衣,赤身贴上泛着凉意的案牍,王晰被冰得一颤,随后感到高杨的手在他身后,顺着鞭痕滑动,从他的脖颈一路滑到尾椎。他的呼吸一窒,方想开口,却被高杨沿着伤痕狠狠一按!
王晰眼前一黑,只觉得四肢百骸无处不痛,半晌才缓过劲来。
高杨的声音自他背后悠悠传来,他挖了一大块药膏,抹在他后背凌乱的鞭痕上,隐约听到王晰小声吸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