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饱喝足回去时,太阳将落未落。黄昏里,家门前树下围了一群大人,不用想也知道有人在下象棋,其他人在旁围观。
这些人没有观棋不语的讲究,你一言我一语,不停插嘴,试图从旁指点,精彩处,恨不能自己上去“棋盘夏点兵”。
陈均把书包还给齐妤,道别后往自家走,突然被旁边挤不进人堆看戏的女人厉声叫住,“陈均!你耳朵上是什么!”
陈均无奈叹气,不紧不慢转身让她好好看清楚。
女人像发现了什么罪不可赦的大错,声音尖厉地说:“哎哟,我没看错吧,你一个男孩子,怎么还学女人打耳洞的呀?哪个男的有耳洞啊,被别人看见不笑话你!”
陈均无语望天,要没你这两嗓子,谁会注意到我……还有,你与其管我,不如管管你家虎头,总挂着的两条鼻涕虫,大家见了他都躲老远。
女人显然听不到陈均内心的吐槽,仍在喋喋不休地数落,“你说说你,也是没妈管,要是有妈,绝不可能允许你这样……”
围观下棋的人听见邓家媳妇的话,好些都探头看过来,有些人见怪不怪,这邓家媳妇就是个爱管闲事的性子。
婆家托关系给她在单位找了份文职工作,不知道的以为她当大领导了,整天眼高于天谁都看不起,一不如她的意就当场让人下不来台。
陈均本来松垮站那儿任她说左耳进右耳出的,听到女人说他“没妈”,顿时变了脸。
他正要不客气叫她住嘴,齐妤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一下挡在了他身前,朝面前女人大声道:“你!不准说他!”
齐妤快要气死了,她本来都已经进家门了,听见外面女人的话,书包一扔就跑了出来,全然不顾自己平时多爱惜书包。
见陈均站那儿一动不动任女人数落,单薄的背影看得齐妤心里闷胀难受,这个女人竟然还敢提陈均的妈妈,那可是陈均最禁忌的话题。
那一刻,齐妤要保护陈均的念头占据了她的全部想法。她三两步冲上前,张开手臂挡在陈均面前,希望能挡住所有伤害陈均的恶语。
邓家媳妇看见齐妤那副样子,好像她是洪水猛兽,觉得一个二个不识好人心,她是大人,不跟小孩计较,自认为好声好气地解释:“齐妤啊,阿姨那是在笑话他,是在教——”
话还没说完,看见齐妤耳垂上的银钉,再次震惊不可思议嚷道:“你也打了!”
她像是稽查工作的正义警官,而这两人是犯了不可饶恕之错的囚徒,“齐妤啊,陈均啊,不是阿姨说你们,你们孩子家家的,学习要紧,怎么一天天的搞这些花里胡哨的!这是狐媚子才做的事情!”
齐妤大声说:“我就打个耳洞,怎么花里胡哨了!”
女人一幅不和齐妤一般计较的样子,继续对齐妤身后的陈均说:“她一个女娃,打了也就打了,你一个男娃,打耳洞多惹人笑话啊!”
齐妤听了气得狠狠跺脚,觉得面前的人真讨厌,“不许你这么说陈均!他是因为我才打的,我怕疼,他说先帮我试试!”
“小妤,均均。”是急匆匆出来的齐奶奶。她在家明明听见开门的声音,等了会儿始终没见齐妤回来,这才找出来。
见她家宝贝正在和邓家媳妇吵架,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她惊讶极了,赶忙过去,明白情况后,把俩孩子往她身后一搂,说:“你不要在这里大声吵吵,吓到孩子了。”
女人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我哪有吵他们,我没有的呀,我只是告诉他们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别天天净想着打扮。”
她说完犹觉不够,转而数落起齐奶奶,“齐家老太你也是,这俩孩子一个没妈,一个父母不着家,你也不知道管管,再这么放纵下去,俩孩子肯定走偏。”
齐妤被奶奶挡在身后,她本来不觉得自己打耳洞有错,但听到奶奶也因此被责备,有些难过地低下头,她不喜欢奶奶和陈均因为自己被莫名其妙地责备。
不期然地,她被自己指甲掐红的手被陈均握住,摊平放入他掌中。
身前是奶奶不疾不徐的声音,“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她打耳洞这件事我知道,我同意了的,我不觉得孩子爱美有什么错。”
齐妤诧异抬头,迎着夕阳,奶奶不高的个头成了高大可靠的剪影,站在她身前,让她觉得格外安心。
“你怎么能同意呢?小孩子不懂事就算了,你也不懂?”
“那你多虑了,陈均从来都是年级第一,小妤学习也不差,就不劳你费心了。”
女人还想再说什么,但又不愿意得罪齐家。齐家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本可以去住大别墅,却因为念旧一直没搬。街坊关着门自己在家里随便怎么说都可以,但面子上还是得让齐家三分。
最后只哼哼道:“那麻烦您老好好教。”便打着蒲扇走了。
齐奶奶没应,带齐妤回家,顺便招呼陈均到他们家吃酒酿小汤圆。
陈均看了眼药铺大门,刚刚他被说,老爷子不动如山,齐妤一出来,他就晃出来生怕齐妤受欺负,估计是见齐奶奶在,不需要他出面,就又回去了。
陈均:……常态,已习惯,谢谢。
“陈均快来!”齐妤被奶奶牵着,回头见陈均没动,赶紧招手让他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