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故事中的人不知道自己身处四幕戏,曲终人散方才恍悟,却早已是物是人非。终是庄周梦了蝶,只有靠留在身上的烙印去回忆往日幻梦。
那是比现在还炎热的一天,放学后。
陈均倚在精品店门口吹风,等齐妤在店里第一百次地犹豫纠结。
老旧电扇转动时发出吱呀的声音,挺响,像在鬼叫,但响不过外面的蝉鸣和老板电视里紫薇肝肠寸断的哭诉。
老板娘从她不知道看过多少遍的琼瑶剧中分出点注意力,看了眼正对着一墙耳饰皱眉思索的小姑娘,又看了眼靠在店门口蹭风扇的小男生。
这俩孩子看着不过十一二岁,是她店的常客。准确地说,是女孩儿时常来买东西。看得出女孩儿家里对她很大方,每次付钱她都很豪爽,老板见多了她这个岁数的小姑娘,为了一个饰品就要攒好久的钱。
而这个小男生呢,每次陪她来,如果天气凉快,就站在门外等,也不走远。像这几天外面蒸笼似的,就站在店内吹风,不东张西望,也不看电视,就双眼发空地盯着店内的女孩儿。
他左肩挂着个黑色书包,右肩挂着个浅蓝色书包,他靠墙时还很注意不把蓝色书包挨到墙上蹭脏了,自己的黑色书包倒是不怎么注意。
涂着口红的嘴唇无声地咧出个笑,真有意思。光她看见的,男生右肩的书包就换了好几个颜色,小姑娘书包换得那样勤,男生还是不忘小心对待,生怕弄脏。
应该是从上个月起,女孩儿不再被发绳发卡吸引,她开始盯着各式的耳钉看,可她没有耳洞。女孩儿应该是怕疼,所以一直在犹豫不决要不要打耳洞。
这个她没法给意见,像她这样半大孩子打耳洞的,不是没有。但学校禁止,很多家长也不允许。虽然她自己觉得没什么,穿个洞而已,又不会掉二俩肉。但万一她给小姑娘打了,回头人家长上门来找麻烦,她就说不清了。
所以她看着女孩在那里日复一日地犹豫、犹豫、再犹豫,男生在那里等待、等待、再等待。
终于,今天,女孩儿像是下定了决心,走过来说:“姐姐,我要打耳洞。”
老板差点笑出声,她的年纪都能生她了,小姑娘嘴真甜。
她一过来,男生就站直了身体,“齐妤,你想好了?你不怕疼了?”
女孩儿看了眼男生,又看了看她,礼貌又小心翼翼地请求:“姐姐,能轻点给我打吗?拜托拜托。”
老板笑了,安慰她:“这个不是很疼,忍忍,一下就过去了。”
“好,给我打吧,轻点哦。”她不放心再次嘱托。
“放心吧,我肯定轻轻的。等着啊。”她去拿了耳钉木仓,酒精、棉签,又取了双一次性手套戴上。
在女孩儿不断的“不害怕,不害怕”的碎碎念里,示意女孩儿坐到凳子上去,自己则给耳钉木仓装上一枚外面镀银的铁针。
老板给女孩儿的一边耳朵消毒,酒精涂上。
一阵凉意袭来,再看到老板手里的木仓,碎碎念顿时没声了。
一看小姑娘,早已成了鹌鹑一动不敢动。老板试探着说:“准备好了吗?我要打咯。”
“等,等等——”她叫停老板,显然勇气储备耗尽,又犹豫害怕了。
在一旁一直看着的陈均想说,要不今天再考虑一下,明天再来。但看见她耷拉着一张小脸,想了想,走过去蹲在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这样,我先打一个,看看到底疼不疼,如果疼,咱就不打了,不疼,你再打,成吗?”
齐妤没想过这样,语气懵懂:“你打,可以吗?”
“可以。”说罢,他站起来,让老板先给他打一个。
他深知这事儿就得讲究个快,要等齐妤反应过来,又得开始纠结他疼不疼,不让他打了。
他环视一圈,把黑色书包取下来立在柜脚边,再把蓝色书包端正稳当地放在他的黑色书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