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我小时候不懂,她也听话,跟着也就跟着,我就当自己多了个尾巴。”说到这儿,他痛心地闭上眼,老气横秋,“现在我长大了,明白了人还是得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
“哦?你的意思是你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爷爷一边把小秤上称好的药材依此倒在裁成方块的报纸上,一边敷衍他有心事的孙儿。
“我就是没有自己的时间啊!爷爷!”讲到这个他就来精神了,“不说别的,就下午放学后,一天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我就想和我同学弹弹珠、翻纸片、打乒乓,就这么简单朴素的愿望都完成不了!”他适时停顿了下,等着爷爷接茬。
爷爷很配合,“为什么完成不了?”
“因为齐妤要拉着我去书店看漫画,去精品店买发卡,去百货商场看她喜欢的蓬蓬裙,可她衣柜里相似的蓬蓬裙已经有数不清多少件了,比我裤衩儿都多!”陈均不说还好,一说才发现齐妤浪费了他那么多宝贵的时间,更心痛了。
爷爷不以为意,“你那些少玩几次也没什么嘛,小妤是你妹妹,你当哥哥的迁就她一下。”
“什么没什么!问题很大了!我同学们都有的蓝色琉璃珠我没有,新抽的稀有卡片我没见过,就连乒乒球,他们也都发明出了新的招式,我不会!我落伍了!”陈均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已然尝到了愁滋味。
“这样啊——”爷爷话音拖长。
哪样啊?陈钧眼睛睁大等下文。
爷爷没继续说,指指玻璃柜上已经分好的药,让陈均把它们一个个包起来。
陈均熟练地折叠药包。内心却深觉现在情况严峻,内忧外患,竟没一个人能懂他。
爷爷躺回摇椅,拿起蒲扇给自己打风,不紧不慢道:“那你好好给小妤说,让她也陪你去玩,她那么听你的话。”
“我说了呀,有一次放学我也的确带她去玩了,我和同学们翻卡片,齐妤她……”陈均没说下去,当时齐妤在一旁等他,看不懂他们在玩什么,也不懂他们因为什么笑,小小一个蹲在那里,看着怪可怜……
陈均甩掉脑中的画面,总结陈词道:“总之,我是觉得,我们分开走比较好,当然早上可以一起,不然她肯定会迟到,我们就下午放学分开走。”
他想了想改口,“要不行,每周有个四天下午能分开就很好。”
想了想又改,“实在不行,三天下午的自由时间我也知足了。”
“如果还不行……那就两……”
“陈均!”一个稚嫩的女声在门口喊他,陈均立时住嘴。
是齐妤小公主睡午觉醒了。
她家没人,爷爷去厂里监工,爸妈这周在B市没回来,奶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睡醒后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才来隔壁。
她穿着碎花连衣裙,一头乱发,往柜台后走。看见柜台后躺椅上的陈爷爷,齐妤甜甜地叫人:“陈爷爷下午好~”
陈爷爷也乐呵呵的,“好好好,小妤你也好。”
齐妤拖出陈爷爷给自己做的专属圆木凳坐下,头也不抬地招呼一旁试图悄悄溜走的某人,“陈均,帮我梳头。”嗓音糯糯的,指挥起人来却毫不含糊。
被指挥的人浑身一僵,偷溜失败。认命地回来,从抽屉里拿出齐妤留在这儿的木梳,捋了捋她细软的头发,语气冷酷地问:“马尾?”
他希望齐妤能听出他语气里的不耐烦。
手掌下的小脑袋摇了摇,“唔,不要,我要扎两个小辫子。”说着把右手举起来。
陈均顺手取下她右手手腕上的糖果发绳,嫌弃道:“笨蛋,一个发绳怎么够。”
齐妤有些纠结和遗憾,“那……就马尾吧,明天你给我扎辫子,行吗?”
“不行。”
……
手下的人没声了。
旁边摇椅上的爷爷倒是很响亮地啧了声。
陈均想,这一老一小还能不能行了,他就开个玩笑。
“不用等到明天,现在就可以。”他说着从自己裤包里掏出一个发绳,上面粘着一个浅蓝色小鱼。
那是他在商店买的。
买完当时他就后悔了,怎么就买了发绳,应该给自己买一包卡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