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四海刚正如斯。他既认定一切污秽皆由长安起,那么便会极度不喜长安。容洛询问一出,齐四海同她互视,鼻息一沉:“嗯。”
又道:“盛世非盛世。做匪首与谋士并无区别。匪首比谋士自在更多,至少匪贼擒贪官无甚要紧,但若为谋士,我或许还要拉拢与自己道义相悖的人。实是不可忍受。”
平稳中明明白白地亮出了厌恶,倒与前生的齐四海一个模样。
眉眼夹含春风。容洛倾唇一笑:“并非如此说法——恰是盛世非盛世,才需要谋士的存在。”
未待他疑惑,容洛偏首,眼中碧空如洗,白鹭扇翅徐徐腾飞,偶尔轻风掠过,树影挲挲。极其安宁,“匪贼行侠仗义惩贪官之事,历来皆存在于乱世。大宣如今虽是朝野不宁,个中出了纰漏,但也未曾到达过乱世的地步。先生所说匪首与谋士无异,当真是轻贱了谋士。若无谋士替帝皇、替清官、替正直之人出谋划策,以律法惩处奸人,这山河如何安稳?倒是先生——纵使是义贼,一剑一刀,能保证杀的人确无罪过么?”
定然是不能的。世上善恶本来就是难以辨认的东西。认为是善是恶其实唯独自己一面之词。便是深查,也难保不会一朝一夕就出了变幻。
见他神色不定。容洛知晓他心内动摇。指尖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她睇他一眼,抬步离去。
。
今日是开府后第一次入宫。容洛一早遣人送信给谢贵妃,午间便到了羚鸾宫。
向凌竹离宫。后位未换人,几乎也是虚衔。宫妃看情势不对,纷纷转换阵营,或效忠谢贵妃,抑或是投靠元妃。亦有一些向氏家臣的女儿与顽固的妃子坚守党派,暗暗韬光养晦,等待向凌竹回宫。
一路受了许多关心与冷眼。容洛在羚鸾宫中见到了容明辕。
容明辕身体好了不少。如今与容明兰一道学习,在崇文馆中有许多伙伴,颇为左右逢源。见着容洛回宫,他尤其惊喜,缠着容洛问东问西,风物景致容洛一一答了,他又眼巴巴地盼着自己束发,这样便可在坊市内开府,出外任意游玩。引来元妃好一阵调笑。搅得他羞窘之至。谢贵妃疼爱他,记着皇子得旨后可出宫游玩,便应承了去皇帝面前帮他请旨。
谢贵妃如今在后宫势力极大。皇帝顾及容洛前时受害,又顾及后宫前朝,对谢贵妃格外宠爱。七日有三日都在羚鸾宫,如此小小要求,皇帝必然会答应。
可惜皇帝并不如她的愿。
在羚鸾宫用过午膳,容洛与谢贵妃正说着有关向氏的情势。皇帝的宣召便传来了羚鸾宫,说是让容洛前往选德殿觐见。容洛应下,再顾及谢贵妃奔波与容明辕期望,容洛便接了谢贵妃的打算,自个儿向皇帝请一道让容明辕出宫的旨意。
与容明辕一并到了门前。容明辕在门外留步,容洛进入殿中。
选德殿便是皇帝书房。内中书画庄严,暖光明亮。其间列着一条宽方的桌案。案上摆着毛笔,奏折,墨研,朱砂,笔洗与一个巴掌大的木匣。匣盖微微打开,斜在木匣一角,露出内里一串紫檀玉珠手串。而皇帝便在这累累物什后伏案书写,蝇头小楷,容洛难以察见。
在案前站定。容洛提裙跪拜:“明崇参见父皇。父皇金安。”
礼数妥帖,语气温柔。便是跪拜中也未曾显露一丝不耐。
皇帝抬眸,乌色的瞳仁在眼眶中转动着扫量过容洛周身。旋即一番过去,他也并未唤容洛起身。俯首继续写信,他沉声问道:“有人来报于朕,说你在招揽江湖人为你谋士。明崇,朕问你,这话是真是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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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11。9晋|江独家发表
◎怯懦。(已替换)◎
问话在容洛意料当中。前时皇后受她算计,她就听宫内人告知明德宫在同一时受了搜查。可见皇帝已对她生疑。而开府之后,恒昌也多次向她密告,指府中混入了探子,曾有一日还见到了宫牌。
宫牌自然不是她所给。妃子也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事,想来是皇帝对她起了防心。
俯首于地。青砖的冷意漫过手臂。容洛迅速思量,皇帝的质问再度劈头落下:“答不出么?”
古来公主涉政不是稀奇事。皇帝本也不该这般特意的责问,但容洛实在不容他小觑。他十分害怕容洛握权,也怕她拥有势力——他更怕某一日醒转,龙椅上坐着的就不再是他,而是容洛。
浓墨在信上化作均匀的小楷。握着笔杆的手不自觉倾斜。一时静默无声,皇帝手背小心地推一推木匣,抬眼扫向下方容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