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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曳走到御书房内,目光一扫,竟见禁军统领王监丞立在殿中,神色沉肃,一动不动。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李长曳走上前去,在御案下直挺挺地跪下:「臣李长曳,见过皇上。」
然而等了许久,无人应答。
四周静得可怕,只有纸张翻阅在殿中响起,李长曳当值的时候时不时偷偷听殿内的声音,倒是能听出今日的翻页声比往日更急躁。
王监丞的声音打破沉寂:「臣御下不严,乃是臣之过。」
李长曳微微侧目,王监丞依旧低眉顺目,语气平缓,竟有几分替她担下责任的意思。
她心底微微一动,倒没想到这位禁军统领竟然肯替她开口。可她尚未细想,御案后忽然传来一声凌厉的声音:
「李长曳。」
话音未落,几本奏摺哗啦一声落到她脚边:「你看看这些,都是什么!」
李长曳捡起一本打开,字里行间写得清楚,直指二皇子谋害魏才人,意图不轨。她长吸一口气,缓缓道:「这摺子,非臣所写,但又是臣所写。想必陛下心中,应该已有定数。」
皇帝似乎是未曾料到她会这样回答,嗤笑了一声:「倒是胆子大了,竟敢揣测朕的心思。为何笃定朕认定这不是你所为?」
李长曳合上摺子,抬头直视上方的帝王,语气平稳:「陛下若是认定臣有罪,此刻臣怕是已不在此处,而是跪在刑部大牢了。」
殿内一时沉默。
皇帝没有立刻接话,只是目光微沉,盯着她不放。李长曳却跪得笔直,毫不避让地迎上他的
目光。
她方才进殿时便察觉到了异常。御书房内,并无旁人,所有与此案相关的摺子都被及时截下,皇帝却只字未提魏才人,甚至连二皇子的事都未深究,反而直接把矛头对准她,这反倒不像是真要治她的罪,更像是,在试探。她心中思绪千回百转,终究是决定赌这一把。
皇帝目光微动,终于道:「好。」他居高临下地说道,「那你就把这案子前前后后都给朕讲清楚,朕再决定,要不要治你的罪。」
李长曳暗暗松了一口气,局势,暂时回到了她的掌控之中。
她飞快整理思绪,开口道:「三日前,臣奉命前往永宁宫查案,发现魏才人尸体横卧在床,颈上有明显的绳索勒痕。彼时屋内焚香未散,火炉馀温尚存,但是窗户半开,秋风穿堂而入。」
她声音平稳:「种种迹象皆指向一个结论,魏才人死前,屋内曾有人出入。臣因此推断,此案并非自缢,而像是他杀。」
皇帝微微挑眉,重复了一遍:「像是,他杀。」
李长曳语气冷静:「臣在此后仔细查验了永宁宫当日的所有摆设,以及魏才人的尸体,得出了三个疑点。」
皇帝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李长曳沉声道:「其一,永宁宫地势偏僻,较为寒冷,案发当日,宫内的窗户明明敞开,可屋内点燃了火炉,略显燥热。其二,魏才人所用的绳索,绳圈极大,绳结处却收紧成死结,这种绳结,并不适合他杀。其三,魏娘娘脖颈上的伤痕,前半段非常深,而后颈处的勒痕非常浅。」
皇帝没说话,目光落在她身上,晦暗不明。
李长曳继续道:「昨日,臣再次前往永宁宫探查,终于意识到一件事,原来从头到尾,臣都被人蒙骗了。」
皇帝问道:「何人?」
李长曳垂眸,停顿了一下,才抬眼看向皇帝:「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鬼。魏才人,死前为臣设了一个局。」
皇帝神色微沉:「此话怎讲?」
李长曳缓缓道:「魏才人,并非被害,而是自尽。并且亲手布下了自己的死亡现场。」
「她故意打开窗户,制造出有人潜入杀人的假象。但永宁宫僻静寒凉,她却在屋内点燃火炉,焚香熏屋,是为了模糊真正的死亡时辰。这便是第一个疑点的答案。」
皇帝没有出声,似乎在消化她的推论。
李长曳继续道:「第二个疑点,魏娘娘宫中的那根麻绳。臣验尸时,发现她颈部伤痕内残留着麻绳的细微纤维,这足以证明,她确实死于这根麻绳。」
她顿了顿:「然而,那根绳索是个死结。」
李长曳直视皇帝:「若真是凶手所为,他不可能用死结,试问,一个松松垮垮的麻绳,是要如何才能勒死一个人呢?这说明,这根绳索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用来吊死自己的。」
李长曳接着道:「所以,第三个疑问的答案就是,魏娘娘并非被人勒死,而是自己选择了悬吊自尽。所以只有脖子前方有明显的伤痕,而后方的伤痕非常浅。」
殿内一片安静,唯有烛火轻微跳动。
王监丞终于开口,眉头紧锁:「可你方才不是说,你进入永宁宫时,魏娘娘的尸身,是横躺在床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