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蛮士兵看一眼缩在墙角的村民,那女孩识相道:「我们睡在外间,不会踏进这里,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岱钦点了头,转身朝着北蛮军吩咐道:「把外头的战马牵进院里,别停在道上。」
语罢,正要出门,澈格尔却忽地出声,「岱钦,你留下。」
岱钦停住了脚步,轻轻吐出一口气,转身走了回来。烛光映亮了澈格尔郁郁不乐的面容,他问:「你为什么要留下他们的命?」
「他们要作为人质。」岱钦回道。
「整座村子有许多人。」澈格尔却摇了头,「杀了他们,我们还有许多人质。」
岱钦表情淡淡,轻声道:「既然他们是生是死都无关大局,又何必呢?」
「无关大局?我并不认同。」澈格尔摇了摇头,「那个女孩过于胆大,会坏掉我们的事。」
岱钦只说:「可您还是留下了她。」
「我留下她,只是看在你的份上。」澈格尔腰背都缠绕着绷带,他将双臂撑在身后,慢慢打量着他,「你从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人,这次是为什么?」
岱钦扯着嘴角,刚要开口。
「我不喜欢
听谎话。「澈格尔打断他,「你从大周来,我深知你们面不改色就扯谎的能力。而你投靠我的第一天我就警告过你,不许撒谎。」
岱钦闭了嘴,干脆不再言语。
「看来你并不打算同我分享。」澈格尔挑了眉,浓密的眉毛像是雪山上雄鹰的羽毛。他哼笑两声,问:「所以,在你眼里,我并不是个好相处的领袖,对吧?」
岱钦仍然沉默。
「看来是了,幼兽若想变得强大,便要脱离母兽的胸腹。」澈格尔起身,身形高大又健壮,他走近两步,盯着岱钦的眼睛,「我最讨厌隐晦的东西,我看不明白。」
他沉默片刻,说:「我有时真想杀了你。」
「你不会那样做的。」岱钦断然否认,「你需要我。」
「是啊,人为着点念想,必须冒险。」澈格尔撤开身子,「你帮我杀了老王查干巴日,成就了如今的冻土崖,我理应相信你。可是,岱钦。你离开大周,投奔于我,我却猜不出你的为着的念想是什么。」
他目光沉沉,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岱钦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只说:「我不会背叛你。」
「不会吗?」澈格尔睨着他。
「当然不会。」岱钦点头笑道:「澈格尔,我与你的目光齐平,都想要看大周四分五裂。而至于阆京宝座上的那块肉,你们随意争抢,我并不稀罕。」
澈格尔皱眉盯着他,「大周是你的家乡,你为什么……」
「澈格尔。」岱钦打断他的话,「你需要好好休息。我该出去了。」
语罢,他转过身,不再管身后满眼怀疑的澈格尔,只是用指尖带上木门,拖着疲惫的双腿走向夜里休息的仓库。
仓门吱呀作响,里头憋闷却宽敞,屋顶不高,隐隐能听见雪融化的窸窣声。
岱钦弯腰靠在墙壁上,忽地想起从前,他和姐姐也曾生活在这样的村庄。远离战争丶尽情欢笑丶谈天说地,从广袤的农田里打量世界,而母亲会用麦秆编出一只又一只的小动物,放在他们的床边。
笑容渐渐褪去,岱钦起身,听着愈来愈急促的飞雹打落在草屋上的声音。黑夜中,阴沉的雷声从远方传来。
第82章
本末「副将,何故打我?」……
龙骨关的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终于熄了下来。
叶帘堂走在灰烬当中,见远处有不少被生擒的北蛮士兵,套着粗麻布袋,被几个平北军细细盘问着。平北军因常年驻守北境,为不错过北蛮人于战场上的叫喊沟通,因此多少都熟悉一些北蛮话。
叶帘堂走近,「问什么呢?」
「北蛮重骑把他们的兵流成了小股,往周边的村庄四散去了。」平北军行礼回话,「周边的村落这么多,旅帅让我们在这儿问话。」
「澈格尔愿意带走的定然都是骨干,」叶帘堂偏头看一眼地上灰头土脸的北蛮士兵,道:「这些人能知道什么。」
「这……」平北军知晓叶侍读与裴旅帅之间生了些不痛快,此时抿了抿嘴,不敢答话。
叶帘堂抬眼望着北蛮重骑奔逃的方向,「这雪下了一整夜,车马的痕迹是一点都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