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玉一惊,呆看着这位传言颇多的贵胄公子,良久无语。
因她不备礼,周泰那老儿念叨了一路,她听得不耐烦,一句话便教他住了嘴:“若裴观察是重贿之人,郑业先前必已备了厚礼,有他珠玉在前,我如何比得过?若裴观察不重这些,那就更没必要了!”
……
两种可能都教她想到了,只是没想到裴弘会公然索贿。
“下官囊中羞……不是!下官疏忽了,下次一定!”
裴弘忽然叹了口气:“也罢,你不识礼数,本官却不能与你一般见识。薛少府,字写得不错,这方砚台,就当做裴某的见面之礼吧。”
抱玉又呆住了。
裴大使这人实在是太……太稳重了!表情稳重,腔调也稳重,稳重得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教人猜不出来他是什么意思!
那砚台就在案上摆着,颜色灰不溜秋,质地似乎是粗陶,形状也古怪,下有三足,上雕一十二座山峰,瞧着怪好看的。
抱玉虽不识货,却也看出这砚台价钱不菲,就跟裴弘本人一样,也没有镶金嵌玉,可就是显得很贵,给人一种要不起的感觉。
“多谢大使,只是这砚台太贵重了,下官不敢收。”
裴弘笑道:“你还怕我贿赂你不成?”
“……’长者赐,不敢辞’,下官多谢使君厚赐!”
抱玉行过礼,捧着砚走到门口,人还是懵的。刚要跨出一步,忽然想到还有一件要事不曾解决,又转身踅了回去。
裴弘目露询问。
“大使可还记得运河畔风雨之夜?”
“嗯。”
“还未谢过大使赐饭。”
“嗯。”
裴观察当真是惜字如金,但凡他多问一句什么,抱玉也可自然地将话引到庸调上,偏偏他什么都不问。
“……当时天气寒冷,下官生火取暖,不意竟冒犯了大使。”
裴弘又“嗯”了一声,他倒想看看,这小官究竟会如何将话扯到庸调上。
抱玉觉得自己的心好累,索性放弃了东拉西扯,单刀直入:“大使有所不知,其实上陈庸调延期也并非是郑县令之意,而是下官的想法!”
——终于说出去了,神清气爽!
郑业那老乌龟还警告她,让她把握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呸!这就是最该说的!
抱玉心潮涌动,等候裴弘追问。
裴弘已低头看起了文牒,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嗯,知道了。”
抱玉:“……?”
“可还有事?”
“……无事,下官告辞。”
·
等到抱玉离开,裴弘问颜行懿:“济美以为,此人如何?”
颜行懿笑着朝座上一揖,“属下岂有识人之能?不过,单凭着主公索贿一事,便可知薛少府的前途不可限量。
裴弘笑起来,“油滑!”
“如此,薛抱玉的官职,是否要动一动?“
裴弘略一沉吟,“以他的科第,按理该给个校书郎或赤县尉,如何会被发配到丰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