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很轻松,陈觅却替她觉得心酸,眨了眨眼,试图逼回眼里的泪花。
他努力笑了一下:“哪里的话,姨,我还指望以后年年去您家里蹭饺子吃呢。”
张桂琴摇了摇头,又补充一句:
“好好的,孩子,好好活,姨看好你,你以后指定能成大导演。”她竖起一根大拇指,“我觉得你拍的比他们拍的都好。”
“行了行了,不要啰嗦了,回去吃饭去吧,去吧。”她生怕别人要跟她煽情,轻轻一推陈觅的轮椅,示意他不要再多说了。
陈觅只能顺着她的意,回到房间内,
在饭桌旁吵吵闹闹的欢声笑语当中,接到了远隔重洋的电话。
此时此刻此分此秒,凌晨五点,严豫川站在窗前。
通宵未眠依旧没有让他显出太多疲态来,只有办公桌上的咖啡杯见底了。
现在国内应该是中午吧。
他算好时间拨过去,耐心地等待电话接通的那一秒。
据说习惯21天就可以养成,严豫川直到现在,还会在每晚都下意识地把温水接好放在床头,半夜习惯性起来摸一摸身边人有没有盖好被子。
然后扑一个空。
他叹息。
不知道陈觅在家里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半夜起床会不会跌倒,还有没有再咯血。
即便是经常打电话回去,可是没有亲眼看到,还是不放心。
教他如何能放得下心来?
电话接通的那头,陈觅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有精神。
听见熟悉的声音,严豫川才觉得一颗心暂时落回胸膛里。
还是照例的叮嘱,到最后两个人居然不约而同地,都没有舍得挂断。
陈觅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他竟然也会在电话里听对方的呼吸声听得这么认真,白白浪费通话时间。
圆圈画到日历的第三行开头时。
惊天噩耗。
有人连夜打电话过来,哽咽着说,张桂琴的病情突然恶化,进了医院抢救。
陈觅赶到的时候,只有手术室的牌子亮着。
他略显无助地垂下肩膀,在手术室紧闭的大门前等待时间一秒一秒流逝。
上一次在这个位置等待,还是八九年前了。
陈觅突然想起来,当时严豫川送他进急救室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态吗?
如果有一天,他不得不再次进去,就不要人在外面等了吧。
太折磨了些。
张桂琴的手术很成功。
陈觅却紧接着就病倒了。
孟泽上周末陪他去省会复查,检查报告显示,陈觅恢复状态不好。
医生给他换了一种更先进些的靶向药,只是副作用也很大。
碰上陈觅又一次生病,更是雪上加霜。
于是他成宿成宿地咳嗽,枯坐到天明,昏昏沉沉地醒来又睡去。
梁女士来探望,一见面眼泪就涌了出来。又不敢当着陈觅的面哭,怕惹他伤心,平白加重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