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二人在庆州城门前分别。穆云川走得很潇洒,策马扬鞭,走了就再没有回头。邬玺玥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浅浅笑了笑,转身朝梅陵方向赶路。
***
邬玺梅住进左家东院这些日子,开始还十分忐忑,怕被人看出来,一切谨小慎微,但慢慢的,她发现出入的下人们好像比她还害怕些,对她的态度比之前自己在左家的时候截然不同。
她又按着姐姐嘱咐她的,一直板着脸,不再逢人就笑,果然,那些下人连多一句话都不敢乱讲,在她面前唯唯诺诺。
邬玺梅忽然间明白一个道理,只一味讨好而不遵从自心,并不会让那些不善的人善待自己半分,但只要遵从自己,不想笑的时候就不笑,别人也未必高看你多少,但至少自己不会那么累。
不过,她这冷脸也不是对所有人都有效。就在她住进来的当天,左宗宝就曾来看过她,结果就和在邬家时初见一样,好像见到了鬼。又想跟她说话,又怕跟她说话,最后隔着门观察了她一会儿,嘟嘟囔囔的走了。之后,他还是每天过来看一眼,与其说是来看她身子有没有异样,倒不如说是来看她变回去没有。
这天晚上,她早早吃过饭,那个守在她身边的丫鬟小翠收拾了碗筷道:“奶奶,奴婢去给您端些安神茶来,您自己小心着身子,别到处乱走,等小翠回来再陪您到院子里散步。”
“嗯,你去吧。”邬玺梅淡淡的应了声。
小翠离开后,邬玺梅走出房门。她这两天都按着姐姐先前嘱咐的在院子里散步。并不觉得非得有人陪着才行。
她在院子里一手托腰,一手摸着肚子,边走边道:“换了地方,有几日没梦到大人了。也不知道今天的梦里,能不能梦到。”
大冬天的,地上因为下过雪,一到晚上总难免有些结冰。邬玺梅一心想着快点儿走,走完去睡觉去,一个没留神踩在冰上,身子便往后仰。
正这时,她只觉后背有一股力量,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在将她托起时,她顺势跌进那个人的怀抱。
她不经意的环住了那人腰身,一种熟悉的感觉莫名袭来,就连同这人身上的味道都很熟悉。
好似曾经接触,或者可以说是经常接触才有那样的熟悉感。但当她抬眼看时,看到的却是疾风。
原来是他,想想自己之前两次去那山崖下,就是被他抱着去的,熟悉感大概就是从这儿来的吧。
想到这儿,她眼神暗了暗,一种没来由的失望感从心底萌生。而这种失望从何而来,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疾风这几日晚上在屋顶上观察左家宅院的情况,虽然院子里头只有一个丫鬟,但院外却日夜有人盯着,他唯恐被人发现,所以一直没敢来。直到方才见她险些摔倒,才跳下来。再见她时,他难掩思念,胸前不觉起伏,看着她的眼神想掩饰却掩饰不住。
她站稳后,立刻后退与他分开。她低下头,面色泛红,“多谢。”
疾风只默默看着她,心里很乱,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该先说哪一句,就这么变沉默了。
“呃,你怎么……”
邬玺梅尴尬的找话,院子外头传来脚步声,疾风翻身上房,瞬间消失不见。
他走了,小翠进来了。
好险,邬玺梅松了口气。
“哎呀,奶奶,您怎么一个人就出来,这晚上院子里有冰,小心摔着了。”说话小翠过去搀扶住她。
邬玺梅抬头朝屋顶上看,嘴角不觉抿出一道弧度,还真像阵风,转眼就不见了。
***
北院里,老太太见左宗宝这几天一直萎靡不振的,还经常自己坐那儿嘟囔,好像有无尽的心事。
老太太担忧孙子,问道:“宗宝,你这两天是怎么啦?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也似之前那样闹着往你娘子那边跑啦?”
左宗宝坐在坐榻上,耷拉着脑袋,几次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说,但最后还是没忍住道:“祖母,我最近越发觉得,我娘子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除了那长相,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老太太斜了他一眼,“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就这啊。我当你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呢?”
“之前不就告诉过你吗?怀孕的妇人是这样的。性情大变的多了去了。没怀孕之前性格温顺的,怀孕后就成了暴躁易怒,没怀孕之前脾气不好的,怀孕后反而变得温柔似水。祖母曾经一个表姐就是这样,没生孩子之前,脾气好的呀,那是逢人就笑,人见人夸,可生完孩子后就骂了这个骂那个,全家没一个她不骂的,见人不爱搭理,人都说她像鬼上了身。你说吓不吓人?”
左宗宝嘴角抽动,“那是挺吓人的。”
老太太接着道:“这妇人怀孕前后的变化,可大可小。不过,你那娘子,脾气变得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了,说不定还能变得温顺些呢。”
左宗宝一脸嫌弃,“可别,我可不想让她变,她以前就挺好。”
老太太一拍大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孩子,真没救了。我看你是挨打挨上瘾了。”
***
又是一天夜里,邬玺梅被肚子压得翻来覆去睡不踏实,连梦里都在哭泣。疾风在屋顶焦灼的看着她,却不敢进去。实在没办法了,他便跳到耳房,趁小翠睡着,在她脖子上劈了一掌,小翠头一歪,沉沉的睡过去了。
随后,他偷摸溜进邬玺梅房里,将门反锁,然后像之前那样,坐在床前握住她的手。当握住这只满是老茧的手,她梦魇中顺间就安静了,梦境好像发生了变化,她脸上现出平和,继而露出笑容。
疾风看着她的变化缓缓呼出口气,方才的不安也逐渐消散。
次日天光大亮,邬玺梅睁开眼,环顾周围,未见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