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是,他们之间拥有足够坚韧的感情。
一定程度上,韦延清之所以认为可在此阶段妥协接纳她并无出格,不过是类似了他耳濡目染,并看作寻常的平日消遣。她其实一直都知道,无论是宇文泰,还是崔琛钱乙,都有过金风玉露一相逢。
所以她想问他的,是最后反抗无果悲从中来后,会不会有那么一丝犹豫,证明有几分后悔今时对她心软,就此接受了她的紧追不舍。
他是个有担当的人。若无共枕情,面对赐婚,他会坦坦荡荡咽下心酸,稀松平常地接受遗憾,去较为轻松过完他的一生。但经此之后,他便会因这点儿担当,去对她愧疚,不后悔但心痛这条不得不走的道路。
两人本可以好聚好散的。
姻缘这玩意儿,本就由天定。
陈绾月深知有多渺茫,几乎没有解开盘根错节、礼教周严的方法,因为这由人心组成,而每位久历风霜的长辈都有成堆的见解去极尽说服。他们都太年轻了。
更要命的是,韦家并非普通人家,而是权势熏天,紧靠皇城的世家大族。若想长盛不衰,无非以利换利。他有他的难处,她这般做法,酷似掠夺他本可以拥有的步步高升。
韦延清忽然笑了声,仿佛对什么都无所谓,全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知你心中在想什么。”
“瞒不过我。”他说,口气没有不屑和鄙夷。
陈绾月也弯了弯唇,“什么?”
他没回答,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神色淡淡地道:“是姨母教你的吧?”
“……”
“所以今晚我来了。”
“你不生气吗?”她忐忑地问。
韦延清反而冷静沉着,抬手抚摸她的鬓发,注视着那张单纯的绝色容颜,道:“我为何要生气?只要你愿意,我并不介意去做一名父亲,奉子成婚也罢,你我自愿也好。并且三年过去,如今闲杂人等我可以有能力铲除,保护好你和孩子。这是目前来说最稳妥也最锋利的一种办法。”
“只是辛苦你。”这才是他不敢逼迫自己的关键。
从昨晚猜到她想法,并且对她心软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无论如何,他都要为她谋一方安稳。她有勇气把自己交给他,韦延清觉得,他也该平等地付出,像她那般有不顾一切去和心上人突破重重阻碍在一起的决心,即使那些压力会压得人喘不过气。
陈绾月眼睛有些酸涩。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韦延清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沉默着抱紧了怀中娇小的人儿,搂着那羊脂玉般的柔软,垂下眼睫,投下一片寒冷却又极富温情的阴影:“绾儿……”
他低低唤了一声,又戛然而止,大手缓慢又灼热地来回抚摸她的手臂。
陈绾月懂他,漆黑的夜里,两人仿佛一簇交融的烈火,没有人能比他们自己更懂对方,就像拆不散的神仙眷侣,在彼此那里拥有被纵容的勇气。
她撑着男人的胸膛,微微起身在韦延清面颊上落下一个绵软的触感。
不知过去了多久,韦延清从混乱中抬眼,汗珠顺着额头砸在褥上,眼底晦暗不明,幽深到仿佛蒙上了一层冰冷的雾气。他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直到她回头,痴缠地羞耻唤出一声他的名字。
末了,韦延清疼惜地抬起手,骨节长而白皙,替陈绾月抚开凌乱贴在脸颊的鬓发。她没一点儿力气了,眸子里的情绪尚未来得及抽离,甚至连骂他一个字的力气也没有。
韦延清毫不怀愧,略显亲昵地将疲惫的美人儿搂入怀中,低头说话,嗓音带着几分事后沉懒:“这几日,每晚我都会过来,碧顷她们那里我会替你打点好,不用你烦恼。父亲和老太太那边,我也会尽力争取。”
若争取不成,只能奉子成婚。
陈绾月垂下眸,轻轻“嗯”了一声,心跳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她脸颊贴着他的心口,也听到了他的心跳。她红着脸,这时依偎在男人怀中,并没多言,只是贪恋这一刻的温暖。
是爹娘走后,她最温暖的一个瞬间。
大概爹娘也想不到,她会走到如今的绝路,从开始入府前那件事都觉丢了陈家的脸,到现在已经被逼无奈到,做闺阁女子出格之事却是她所能选择的最好的一条路。
幸运的是,陪在她身边的,是那个处处维护她的二哥哥。
正因如此,绝境的她,才能在悬崖峭壁之上,偶遇了属于她的一片春光。
她安静极了,只是单纯依赖着他的体温。韦延清低眸,瞥见那张小脸上不经意外露的幸福,不觉一怔,随之而来的,是刻骨的怜惜和心疼。
他回来有一段时日了,不会不知道他不在的这几年里,她受了多少的委屈,又有多么孤单无依,虽不知是什么导致老太太等人对绾儿态度大变,但她渴望真心疼爱却是事实。
韦延清捧过陈绾月的脸,让她对上他颇为威严的视线,嗓音淡而不容置疑:“今晚之后,你且记着,在我心里没人比你更重要,我可以是你喜欢的人,也可以是你的夫君。”
“天塌了,我给你顶。地陷了,你踩着我过。”
陈绾月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猛然惊觉,起身喃喃道:“夫,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