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的,渗出一点白来。
林晚霁有些疲惫地睁开眼,昨夜睡得并不安稳,梦中惊醒了两次,只堪堪浅眠了一夜。
“几时了?”
“现下卯时过半,姑娘今儿个怎么起得这样早?”守夜的莺时闻声赶来内室,瞧见榻边的林晚霁眼下覆着一层淡淡的乌青,忙哎唷一声:“姑娘这是没睡好?可要奴婢再将安神香给点上?如今时辰倒还早,也不是要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日子,姑娘还是再休憩会吧。”
“不必了。”林晚霁轻轻摇头,将散在肩头的秀发拢了拢,径直走到妆奁上摆着的铜镜前坐下,“以后日日都需这个时辰起来,我得去寿安堂给祖母请安赎罪才是。莺时,今日你来替我梳妆吧,梳个简单素净的发式便好。”
“姑娘……”莺时有刹那间愣住,只是接过林晚霁手中递来的桃木梳子,一下下动作轻柔地梳着发。
“姑娘你这又是何苦……眼下正入了冬,姑娘本就畏寒,又要日日早起去寿安堂请安……”
林晚霁瞧见铜镜里精神有些不济的自己,嘴角扯出一抹浅笑来,“正因如此,老太太才能看到我的诚心与孝心。如今咱们算是寄人篱下,又是京城这般森严规矩的地儿,稳重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莺时见状,只好轻轻叹了一口气:“姑娘说的是。想当初姑娘在扬州时,何曾受过这等的苦楚?便是在陆老爷和陆夫人处,也是……”
“舅舅与舅母一家素来与我们亲厚,如何能与侯府相比?”林晚霁揉了揉尚有些惺忪的睡眼,朝身侧挽发的侍女撒娇道:“好啦,昨日母亲可是狠狠将我数落了一通,如今我知错了,莺时你就别再提啦。”
莺时笑着无奈地摇摇头,不过半晌的功夫,便将头发挽出家常的样式,简约利落,显得人也精神上几分。
娉婷的少女身着一袭雪青色袄裙,未施粉黛,静静立在窗前,很是娴静。
待一切装点完毕,林晚霁接过汤婆子,披上了大氅,主仆二人施施然往寿安堂的方向走去。
“周嬷嬷安好。”林晚霁在院中等了片刻,通传的丫鬟便打起了帘子,周嬷嬷迎面笑道:“姑娘今儿个怎来得这般早?老祖宗如今正在礼佛,只怕还得等上一等。外头风大,姑娘先随我来西厢略坐会儿。”
林晚霁含笑点了点头,随周嬷嬷一道进了小厅。房中暖意袭人,莺时接过大氅,静静立在身侧。
林晚霁面含歉意,朝着年长的妇人揖礼道:“孙女自知顽劣,昨日寿宴又叫祖母动了怒,心中实在惶恐难安,又挂念着祖母身体,是故早早地来给祖母请安赔罪了。”
“姑娘说的是哪里的话。”周嬷嬷忙哎唷一声,将林晚霁扶起,面容慈爱地笑道:“老祖宗疼姑娘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怪罪。再说昨日之事本就与姑娘无干,姑娘不必自责。”
林晚霁闻言,只是垂下眼眸,轻声叹了口气:“到底是我与二姐姐起了冲突,叫祖母动了气,我心中实在愧疚……”
周嬷嬷见状,忙开解道:“姑娘好性子,可千万别把罪揽到自己身上。老祖宗和长辈们一概知晓姑娘是个最孝顺恭谨的人儿,若不是被逼急了,如何会……”
林晚霁忽得垂首落下几滴泪来,抽出袖中的绢帕轻轻揾拭:“嬷嬷,我实是不知,究竟是何处恼了二姐姐,我笨嘴拙舌的,只怕日后更是会惹人厌弃……”
“我的好姑娘,二姑娘使性儿犯浑,您可千万别同自己过意不去。往后时日长了,您自然知道二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周嬷嬷忙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些了,姑娘起得这样早,可用过早膳没有?若是还未,我叫人去取些现蒸的糕点来。”
“可巧嬷嬷与昭蕙想到了一处去,”林晚霁闻言,唇边漾起一抹笑意来:“四妹妹平日里吃惯了牛乳点心,见我爱吃,便让小厨房每日早间也送一份到绛花小筑来。”
周嬷嬷眼梢亦爬上笑意,欣慰开口道:“四姑娘最是活泼好动的,往日里府上冷清,如今三姑娘来了,终于是有个能说话的伴儿了。”
二人在西厢房正聊着,约莫过了一刻,周嬷嬷瞧着时辰到了,忙起身道:“姑娘且在此坐着,我去向老太太通传一声。”
林晚霁亦起身行了一礼:“那就有劳嬷嬷了。”
待到两个立侍在门外的侍女传话,林晚霁理了衣裳,将手中的暖炉递回给莺时,又拢了拢袖子,这才移步向正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