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知意正在背书,都抬起头来:「孟相果然心善,这关头还认这桩婚,就是不知怎么生了孟观楼那么个薄情寡义的东西!」
群青穿针引线,心想孟光慎果然了解圣心,若杀了崔滢只怕落人口实,此举还给自己博得声名:「崔滢倒霉了,一觉醒来,举家抄没,只能嫁入孟家。」
「听说孟观楼脸都是黑的,崔滢直到上了花轿还在哭闹呢。」
群青改好祷服,让郑知意试过无碍,便与揽月一起摸黑将仪式所用衣裳收进库中。
黑暗中,闪出数个荧绿色的火花,揽月「哎呦」一声:「这礼部选的破祷服怎么这样薄,电花打得我手背疼。」
长安的秋冬干燥,衣裳容易摩擦出电花。今年新进的这涣雪纱,动不动便因电花吸附皱缩一处,并不挺展,也不美观。
群青之前就发现这弊端,道:「礼部的大人们不会制衣,只是看着料子好看就批用。那日等良娣穿上,喷点水就好。」
等一切收拾完毕,夜深人静,揽月离开后,群青却轻手轻脚地出门,走向园中。
身后轻微的响动,是有人跟着。群青微向后瞥,没有理会,放任他们跟在身后。
白日繁茂的树林,在夜中幽静萧瑟无比,有两个戴兜帽的娘子提灯等候。群青向她们走过去,轻声见礼:「王妃。」
这两个兜帽娘子,正是萧云如和翠羽。群青道:「请王妃一人与奴婢去那亭子叙话。」
「大胆,我们王妃是信任你,才大半夜地赴你的约。」翠羽道,「你不让奴婢跟着,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萧云如却阻住她:「无妨,青娘子,请吧。」
「你写纸笺约我相见,其实我也很想单独见你一面,解我之惑。」坐在亭中,萧云如目光轻轻望向群青的脸,又落在她手臂伤处上。
此刻,群青倒是感谢那灰隼,成功让萧云如对她有了怀疑,也让她有了拒绝六尚的藉口。
「王妃对奴婢身份有疑,觉得奴婢不像普通宫人,想知道我的身份,可是如此?」
群青面不改色道:「其实我早就被太子殿下选做暗卫。」
萧云如果然意外。
「我是故意借长史之势,前往肆夜楼,殿下给我的任务,是帮孟家拿回帐本,因那帐本上有孟家的名字。」群青继续道,「王妃知道,孟家是太子一党,未知圣意,殿下不想冒险,想将证据掌握在自己手中。」
「你说得倒是合理。」未料萧云如道,「但帐本上没有孟家。」
群青眼睫一颤,却稳住了没有慌乱,径直取出誊抄本,道:「王妃请看,依照这誊抄本,确实有孟家的名字。为何现在没了,得问长史有没有什么事瞒着王妃。据奴婢所知,长史和孟家有些仇怨……」
萧云如一时被她饶了进去。
半晌才道:「你是太子的暗卫,本宫并不奇怪。本宫奇怪的是,为何这种事,长史知道,却要瞒着本宫。逼得本宫亲自验证你的身份。」
群青也很奇怪,陆华亭为何要替她隐瞒,许是因为细作的身份会吓到了萧云如?
「不瞒王妃说,长史……长史一直想要拉拢奴婢入燕王府,没有告诉王妃,想是怕贵主心有芥蒂,日后不好接纳我。」群青总算编出了说辞。
她倒也不算说谎,陆华亭确实动过这样的心思,不过现在早就放弃了。
「那为何交还帐本,为何告诉本宫这些?」萧云如追问。
「交还帐本,是因奴婢虽为棋子,亦有人格。若与主上相悖,内心煎熬。」
群青眼中盛着盈盈的月色,「奴婢佩服王妃才能,感激王妃赏识,可王妃是否知道,奴婢入六尚的任务,便是要来取代王妃,日后抢夺你的权柄,将你逐出六尚?」
此亭之中,没有外人,没有等级外物,只有两个平静对坐的娘子。萧云如那张端肃内敛的脸,有些动容。
「王妃是否觉得奴婢在胡说?」
「不,」萧云如道,「本宫相信,你有这本事,还没使出来。」
「今日请王妃来,便是有事请求王妃。」群青从袖中取出芳歇的信,递给萧云如,「群青不想为棋,请王妃助我,从宫中急流勇退,也为王妃自己,扫清日后的障碍。」
萧云如将信抖开,见信上殷切情意,心中慢慢明晰。
原来她是这个目的。
「我若帮你,你走了,太子只怕会怪罪本宫了。」萧云如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