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来的自然又是一阵哄笑:「真是傻子啊,都快及笄了,还信孩童的把戏!」
话音未落,青果子就像下雨一样摇落,劈头盖脸地砸在那些小娘子的头顶和脖子上,吓得她们纷纷尖叫起来。
群青看着时玉鸣放下弓箭。
那些女孩子头顶,正是一颗枝繁叶茂的青桐树,他一箭射在枝干上,自是把果子摇下来。
那陈家小娘子脸上的泪意变成了笑意,如有所感,慢慢回过头来,一张苹果般的脸,群青急忙一拍马臀,白马带着两人一路疾驰,冲到了官道上。
时玉鸣险些跌下去,半晌,望着往来的百姓,哪里还有溪水,不禁火了:「你干嘛?」
群青莫名:「要是被人看见,怎么假充神仙?」
然后她惊异地发现,时玉鸣的两只耳朵红了。她看不见时玉鸣的脸,只他郑重道:「六娘,我问你,假如你未来嫂嫂有点傻,你不嫌弃吧,不会欺负人吧?」
群青适才反应过来,也有些无措,忙牵着马往回走。然而那块溪涧石头上,掉落几枚青果,哪还有人影,她望向时玉鸣:「你知道那娘子是哪家的?」
「谁叫你跑得那么快?」时玉鸣怅然,「光知道姓陈。」
……
玉奴的脸,慢慢地与回忆中那个小娘子重合,她已平复下来,只是眼眶红肿,拉住群青的手:「娘子既不认识我,却愿意如此帮我,你与春娘姐姐一样好,玉奴必然报答。」
群青手中把玩着一枚掉落的青果,将它埋在落叶间,风吹动她的发丝,她微微笑道:「不必报答。只要你过得好,便是了我一桩心愿。」
第56章
圣人对崔家的惩处持续多日,给秋风增添一抹萧瑟,也给百官头顶添上一片阴云,不知圣人打算如何处置,连上朝时告假的人都少了。
这一切起因于燕王府的一名长史越权直谏,将罪证送到御前。
陆华亭的姓名几天内变得人尽皆知,他上前时,众臣纷纷侧目。
陆华亭目视前方,没有任何反应。
对他来说,似乎更习惯承受这样目光。
「阿爷,任您不信,这是他封官拜相的第一步。」孟观楼幽幽道,「那帐本如今握在圣人手中,孟家并不干净,您受诏时要警惕与圣人离心。」
孟光慎自然也知道死士失利,但他派去的死士不会被追查到痕迹,又安知不是一种胜利。他笑道:「年轻人都有野心,以为挤进权力中心便可以大展宏图,却不知单打独斗,受不受得住浪头的挤压。」
「圣人即便看到帐本,也于孟家无碍。」孟光慎微笑看了看孟观楼,像是嘲笑他的不安,「我是圣人起事时的谋臣,圣人念旧,不会将我们与那些楚臣一般看待,又何况,孟家是在那帐本,可这金额,不多,不够我们家底十分之一。」
「应对圣人,我有说辞。我们家既与崔家差点联姻,就不能是因有旧交,当年帮扶崔家,入股他这肆夜楼?没想到这崔伫恩将仇报,自己徇私枉法,死前还企图离间君臣之谊。」
孟观楼发现自己从未猜中过父亲的心意:「既然如此,那阿爷在担心什么,为何需要派死士前去?」
孟光慎眉心一跳,但只是一瞬,那双褐色瞳孔望向孟观楼:「我担心的是你。」
想到被陆华亭拿住罪证可能遭受的一切,孟观楼脸色煞白:「尺素失利,儿子冒进了。只愿罪责一人承担,不连累阿爷。」
话音未落,孟光慎的手扶在他肩膀上:「你要记得,宦海沉浮都是正常,只要熬住一口气,孟家不倒,早晚有一日,该拿回来的,都能拿回来。」
孟观楼点头。孟光慎进入紫宸殿面圣,与陆华亭擦肩而过,却没有看他一眼。
宸明帝的面目隐在帘后:「崔氏财物既已收归国库,人还押在刑部,方才刑部侍郎来过,说崔家人狱中打斗,闹得厉害。孟相以为,人如何处置?」
「臣以为该重罚,要狠。」孟光慎道,「按照大宸刑律顶格处置。男丁尽杀,女眷流放。臣可以主张此事。」
「会不会太重。」宸明帝温声道,「好歹曾经差点做了儿女亲家,朕叫你来,就是想考虑一下你的心意。」
如不够狠,如何表现他与崔家绝无勾连?孟光慎道:「崔家残害良民,以至民愤,小儿女之事都是小事,举国大案如不重罚,如何震慑百官,匡扶正义?至于犬子的婚事,相信总有那等明辨是非小娘子看得上他,不在乎门第。」
宸明帝将帘子掀开,神情动容:「说到劳苦功高,谁比得上孟相?偏是你行直坐端,两袖清风,朕除了你,都不知与谁说心里话。」
这反应让孟光慎怔了。他强笑道:「那帐本可让臣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