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冶当年做过前朝皇帝,也就是柔嘉公主的兄长的陪读,早在他们少年时,柔嘉公主便已经对周冶芳心暗许,周冶也倾慕于柔嘉公主,甚至准备了那枚镯子,打算作为和柔嘉公主的定情信物。
但柔嘉公主的兄长登基后,为了稳固当时如日中天,几乎可以和博陵崔氏相抗衡的东海戚氏,便将自己的亲妹妹柔嘉公主嫁给了当时东海戚氏的嫡长子,也就是戚照砚的父亲戚绍。
柔嘉公主自然是不愿意的,甚至以绝食相抗争,但最终她的兄长用周冶的性命要挟她,让她必须嫁给戚绍。
为了心上人的性命,柔嘉公主含恨嫁给了戚绍。
戚绍当时也有心上人,但皇命、父命难为,他也不情不愿地娶了柔嘉公主。
柔嘉公主甫一和戚绍成婚,皇帝便将周冶调到了地方上,不让他回京。
自此,两人相隔天涯。
柔嘉公主和戚绍洞房花烛夜时,两人皆看对方不顺眼,婚后许久,柔嘉公主也没有身孕。
柔嘉公主喜欢的是周冶这样的有才学、有见地的饱学之士,而不是戚绍那样五大三粗的武将,戚绍也受不了一道所谓的圣旨,将他和他的心上人分开的气。
当时戚绍还没有承袭世子的位置,戚绍的父亲说等他和柔嘉公主有了子嗣后,便请旨将世子之位传给他,戚绍为了自己未来在家族中的位置,便和柔嘉公主有了戚照砚。
柔嘉公主发现自己有身孕的时候,一度想将这个孩子堕掉,但她的皇兄仍以周冶的性命相要挟,她只能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所以于柔嘉公主而言,这个孩子是带着恨意出生的,所以她一点点也不喜欢戚照砚。
直至柔嘉公主去世以后,皇帝才将周冶调回京城。
而周冶准备的玉镯,也没有送出去。
章绶有些气喘吁吁:“但我想,如果你不恨她了,这枚镯子,还是由你这个亲生儿子,亲自埋下去吧,也算是全了周尚书的一片心意。”
戚照砚有些木然地收下了那枚手镯。
勉强说完这些后,章绶似乎是再也支撑不住。
一口血顺着他的唇角溢了出来。
戚照砚还没有从往事中回过神来,便先看到了章绶的这副模样,他一时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章绶却只是摇头说:“不用,我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我守了一辈子的秘密,今天也都告诉你了,我也可以安心去了。”
他说完这些,便合上了眼睛。
戚照砚一时哀恸不已,他竟然不敢去碰章绶一下,头一次嚎啕大哭,整个人抱着膝盖颤抖。
荀远微赶到章绶的宅子时,便看到的是如一尊瓷器一样,快要碎掉的那种的瓷器那样的戚照砚。
她踌躇了许久,才走到他跟前,轻轻抚上戚照砚的肩头。
戚照砚抬起头来,眼睛湿漉漉的,只是以乞求的眼神看向荀远微:“殿下,陪陪我,好么?”
第74章故人叹抵得过世上所有的缠绵与风月。……
他眸眶泛红,眸中再也不是荀远微印象中的那样的幽深平静,就像是谁用力往深潭中扔了一块石头,而后激起道道涟漪一样,当中只留映着残破的人影。
荀远微任凭他紧紧抓住自己的袖子,踌躇许久,还是抬起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脊背,轻声道:“好,我陪着你。”
她没有劝戚照砚节哀,也没有责备他不振作,因为她清楚地明白,至亲至爱之人的离去,会有多么的痛苦,她不由得想到了去年年底即使自己星夜兼程,但赶回长安的时候,兄长已经驾崩时自己心中的苦痛。
这个时候仅仅劝他节哀是没有用的。
戚照砚从来没有和自己强调过章绶于自己的重要性,但她看得出来。
因为去年冬天她无论怎么劝说戚照砚,戚照砚都不为所动,且拒她于千里之外,但在定州当时户籍册的事情牵扯到章绶的时候,他直接冒着风险出城寻找朱成旭留下的证据,只是希望不要让章绶受这件事的牵连。
也正是因为那次的偶遇,那件牵扯到章绶的案子,她和戚照砚明明相识不久,却差点经历一场同生共死,才有了后面的许多事情。
荀远微本来在廷英殿处理事情,眼见着到了午膳的时间,她便想着让人将戚照砚传到廷英殿,问问盐铁案如今的进度,顺便留他在廷英殿用午膳,结果她派遣去的内监从御史台回来后说章绶家中来了人,匆匆将戚中丞请走了。
她不由得想起那个自她去年回京时第一次见时便缠绵于病榻的秘书少监,心底一沉,比起章绶,她更担心戚照砚,于是顾不得上用午膳,便匆匆赶往了章绶的宅子。
章绶的宅子位置也比较偏,她花了好些时间才赶到,但她似乎还是来晚了。
因为她甫一进门,便已经看见了戚照砚蹲坐在榻边上伤心欲绝的模样。
她从未见过那样的戚照砚。
此时她与戚照砚并肩坐着,她的指尖仍旧搭在戚照砚的脊背上,两个人的膝盖轻轻挨着,戚照砚虽然用胳膊将自己环抱着,但他的发髻还是倒在了荀远微的怀中。
荀远微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微微的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