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这句落得很轻,像是很珍惜那段过往。
她没有提及多少,荀远微却已知晓他们彼此的心事,并未多问,只是突然有些许羡慕他们,可以不受礼节的限制。
战事吃紧,不过几日,李衡便要出征了,出征的前一晚,荀远微在酒楼中为他摆了个酒席,请的也都是此次出征的一些重要的将领,以及射声卫中往日与李衡交好的将领,但她没有想到,李衡竟然也请了戚照砚。
在见到戚照砚的那一眼,她有一瞬的走神。
戚照砚便附在她耳边低声问道:“殿下这是不想见到臣么?”
但她还没有回答,便被一边其他将领的话打断了。
“殿下请上座,来晚了,可是要罚酒的!”李衡朝外边看过来,笑道。
这样的酒席,让荀远微又想到了几年前在武州戍守的那些日子,在边关大家总是不拘小节的,经常围着篝火一起喝酒吃肉,不似回了长安,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小案,把人规规矩矩地束缚着,故而一时也不想扫了李衡的兴致,毫不犹豫地便应了。
“罚酒,该罚,该罚!”
只是她还没有拿起自己面前的酒碗,却被戚照砚先一步拿起来了。
“殿下不宜饮酒,这酒我便替殿下喝了吧。”
荀远微有些惊愕。
有人说了句:“戚中丞,代酒,可是要翻倍的。”
戚照砚答应地从容,毫不犹豫地连着饮了六碗,这事也便算是过去了。
只是这么以来,戚照砚便顺理成章地坐在了荀远微身侧的位置。
谈笑风生间,荀远微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指尖搭上了一丝冰凉。
她回过头去,戚照砚也在看着她。
第56章辞酒令纤手破新橙。
荀远微没忍住弯了弯唇角,而后装作并不经意的样子朝戚照砚稍稍偏过头去,动作幅度并不大,在两人之间却看得清楚。
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而后她意识到方才自己指尖触碰到的那丝冰凉又离她远去。
她心知肚明,是戚照砚借着两人都宽大的衣袖,在座位中间,很短暂地碰了下自己的手指。
戚照砚并不回答,也是不动声色地朝她这边挪了挪,将一个小碟子往她面前的案上递过来。
荀远微垂眸看去,那是一叠被戚照砚剥开的橙子。
橙子被他剥得很细致,分明是剥开的橙子,却又被他重新拼好,整整齐齐地垒在一起,像是从未经过人手一般。
荀远微忽而心头一暖,她只想到了那句“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
她伸出指尖轻轻碰了下被戚照砚剥好放在她面前的橙子,再次看向他时,戚照砚已经拢了拢衣袖,又重新坐正了。
席间除了她和沈知渺,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武将,吵吵闹闹地在行酒令,因而并没有人留意到他们之间的动作。
似乎只是在这一刹那,他们二人一同珍守着这方寸之间的缱绻。
只在高朋满座之中,将隐晦爱意说到了最尽兴,也只看向了彼此的眼底。
这份安谧,是由从前跟在她身边的一个武将乔述打破的。
乔述在武州的时候,酒量便极好,又是个不拘小节的,如今与周遭一圈人行完酒令,便转头看向了荀远微这边。
他端起自己面前一个琉璃酒碗,对向戚照砚:“戚中丞,方才瞧着你为殿下代酒,甚是豪饮,不知可否与在下行个酒令?”
戚照砚轻轻颔首,而后看向荀远微,笑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是要看殿下许不许臣,饮酒。”
他后面“饮酒”那两个字咬得有些重,在荀远微看来,倒像是在提醒她,前不久上巳节那天,荀远微“豪横”地夺过他面前的酒壶,让他不许喝酒的那次。
荀远微一时不觉有些羞赧,她飞快地低眉,随手捏了一块戚照砚剥好放在她面前的橙子,定了定神,才道:“诸位今日既然是来给正钧践行,我若有所限制,岂不是扫兴?”
正钧,是李衡的表字。
乔述听着她的意思,爽朗一笑,然后看向戚照砚:“戚中丞,这次可不许找借口了!”
戚照砚看了荀远微一眼,没有拒绝,端起自己面前的酒坛子,往面前的摆着的几个碗里都倒满了酒,才朝乔述伸出了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