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官:“……”???
梁玷押解着黑衣刺客进入金吾卫的圄犴,吩咐金吾卫严加看守,确保万无一失,这才转身离开圄犴。
他一个人行走在黑暗的禁宫之中,因为夜色深沉,路上连一个内官宫女也没有,只听到他的跫音,发出孤独,且不规则的踏踏声。
梁玷突然驻了足,站定在黑夜中。
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的站着,过了一会子,终于有人从黑暗的拐角处走了出来,站定在梁玷身后。
“跟了很久罢?”梁玷轻笑一声,转过身来看向对方,笃定的道:“柳司使。”
那个藏在黑暗中的人,竟然是绣衣司总指挥使柳望舒!
柳望舒没有说话,只是戒备的凝视着梁玷,他的目光在梁玷身上转里一圈,最后落在他的腿上。
“想问什么,”梁玷道:“直说罢。”
柳望舒开门见山的道:“你的腿,没有残废?”
梁玷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就在刚才,他还拖着自己的跛足,一路崎岖前行,但现在……
梁玷突然站直了身体,他不再掩藏,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柳望舒震惊不已,道:“你的腿真的没事?!”
梁玷苦笑一声,沙哑的道:“现在柳司使已经知晓了,如是想参一本,可以去参了。”
柳望舒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有人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微笑道:“柳大人不会的。”
二人同时看向对方,是夏黎!
夏黎气定神闲:“大将军,若是柳大人想要参你一本,刚才回宫的路上,那么多机会,早已先下手为强了,不是么?”
梁玷眯起眼目,似乎觉得夏黎说得有道理,嗓音沙哑的感叹:“这么多年了,没想到……最先知晓这个秘密的,会是你们……”
柳望舒皱眉,急切的道:“到底是这么回事?大将军的腿分明没事,又为何要……”
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因为就连问这个问题的柳望舒,一时间也觉得非常可笑,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呢?
梁玷这个当事人,笑容扩大了,黑暗中他的笑容中除了苦涩,还有些嘲讽,道:“为何……是啊,堂堂一个武将,竟然要装作跛足苟且偷生……”
那一年梁玷的确在战场上受了伤,也的确伤在腿上,情况非常严重,震动了整个医官署,所有的医官排着队的给他医看。
梁琛震怒,要医官署用最好的药材为梁玷诊治,无论花多少钱财币,一定要医好梁玷。
当时朝中分为两派,一派是支持的,因为梁玷是大梁的战神,大梁士兵的信仰,为大梁屡立战功,这样的英雄豪杰,绝不能出事。
但也有反对的朝臣,反对的一派则认为,梁玷功高震主,且他的父亲上梁不正下梁歪,说不定梁玷也会成为反贼。况且梁玷的病症,需要大量名贵的药材,这些药材都是消耗国库的,梁琛堪堪即位,百废待兴,更何况他是弑兄杀父才上位的,本就民心不稳,若是一下子再用掉这么多财币,一定会招惹天下诟病。
梁玷躺在病榻之上,天天能听到朝臣为了自己,吵得不可开交。
“那时候我便明白了,”梁玷沙哑的一笑:“反正天下太平,暂时不需要我这个将军了……”
其实梁玷的伤势已经大好了,他的身体底子很好,恢复的非常快,就在朝臣争论不休之时,已经争气的养好了伤势。却在那之后,装成了一个只会嗜酒的瘸子……
柳望舒震惊的道:“所以大将军不只是明哲保身……”
梁玷还是为了梁琛这个堂兄,当时梁琛花了那么多财币,虽然他说一不二,独断专行,又是高压统治,朝臣不敢多说什么,但私底下对梁玷的议论不少。梁玷不想看着梁琛为了自己,和那些朝臣撕破脸皮。
“也好……”梁玷抬起头来,看着漆黑的夜幕:“我苟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意义。”
柳望舒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夏黎突然道:“大将军,若是黎说,可以为大将军破了这个欺君之罪呢?”
梁玷奇怪的看向夏黎,道:“你?”
柳望舒道:“这如何可能,虽陛下对你……”
他说到这里,表情稍微僵硬,改口道:“信任有加,可大将军犯得是欺君之罪,这个谎话已经这么多年,现在想要圆谎,恐怕不容易,更何况……”
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柳望舒也是懂得的。
夏黎一笑,道:“请大将军和柳大人放心,其实……陛下是个很心软之人。”
梁琛的外表看起来凶神恶煞,狠戾残暴,反复无常,但其实是一个缺爱之人,他从小就没得到过父爱,母亲为了他早逝,因而养成了冰冷的性子。可说到底,正是因为这些,梁琛才会缺爱,他很渴望别人的关怀,以至于夏黎为了他“挡剑”,梁琛会如此全心以待。
他的话音一落地,梁玷与柳望舒都用一副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