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液体在一瞬间再次涌出,无法抑制的痛席卷她所有的思维,可她脑袋中只有一个不断哀求的回响:
救救他吧……
救救楼止吧……
他该有多委屈啊,谁来救救他啊……
她咬破了唇,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汗,此刻她似乎能体会他当时的绝望了,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的绝望。
终于,她血迹斑驳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楼止……你醒醒!你醒醒啊!”
他的双目泛着空洞,安静得宛若一潭死水,任凭她如何叫唤都没有一丝声息。
楼止似回到了那时的地牢,阴暗潮湿带着腐木的气味,而他眼前是温婉如初的娘亲。
“敬儿,你怎么了?”她担忧地问道。
楼止有些恍惚,一时想不起其他事来,只知道他已经很久没吃饭了。
“娘亲,我——”他欲说些什么,但可话到了嘴边却忽地一顿。
“娘亲,你饿了嘛?”他轻声问道。
月檀温柔地看着他,像从前那般刮了刮他的鼻子,“原来敬儿是饿了啊,可娘亲身上已经没有吃的了,你想吃了娘亲嘛?”
楼止一时愣住,他眨巴着眼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急忙解释道:
“没有,娘亲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我怎么吃了您呢?”
可她却收回手,脸上的笑一时冷了下来。
“那这是什么?”
她撩开衣袖,洁白的手臂上赫然缺了一处,血淋淋地沾湿了一地,而她像是血池里盛开的一朵白莲。
“娘……娘亲?”
他惊愕得瞪大了眼,下意识退后了几步,可那一滩的液体却像是缠上他般竟不断向他的方向流去。
“敬儿,你忘了,是你吃了娘亲啊。”
“娘亲好疼好疼,疼得快死了,救我,救救我敬儿……”
她的身体夸张地扭曲着,一张脸痛苦到了极点,蹒跚地向他走来。
“你为什么不听话?我不是让你藏好嘛?我不是让你藏好嘛?为什么还要被别人找到?”
“我好疼……好饿,这里好黑我不想再待下去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我应该幸福的,没有你,我应该过得很幸福的,我不该生下你,不该……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她崩溃大哭,甚至跪在他面前狠狠地磕下头。
楼止被吓得说不出话,尽管这样的话他曾听过无数次,但却是第一次从她的嘴里听到。
他以为……娘亲是爱着他的。
就算他再奇怪,她也应该是爱着他的。
爱是什么,他不懂,应该是不抛弃吧,但此刻她却在害怕地恳求自己放过她……
他蹲下,慢慢将她扶起,不禁苦笑:“这些话,您应该早些告诉我才对。”
他总觉得冬天是神明纺织的一层纱,那如梦似幻的雪遮掩着世间最丑陋的真相,人们总说,不要活在悲观中,可人生于苦难之水火无情,生命怎能在岁月中称得永恒。
他曾看到过青山亘古,流水之绵绵不绝;也曾听到万物啼鸣,风过之萧萧寂寥,但仍有嘶吼声如百鬼夜行,仍有啜泣声在雨中飞溅,而他,自始至终都只是个错误。
他的人生没有被任何人赋予意义,也不配拥有意义。
“这次,不要再手下留情了。”
他像从前般跪伏在她腿上,露出脆弱的后颈看得月檀眼神一暗,当即张开血盆大口朝他咬去!
“楼止——”
一声叫喊,他的眼前似流沙般逝过无数过往,他置身其中动弹不得,他想他是悲观的,但纠结之余却也有点点柔光于他身侧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