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范公公。”江澜音斜眸打量了两眼,这范公公倒是有意思,胆子格外的小,说几句话竟是吓得快要抖起来。不过也确是个老实人,不肯说名字,看来也是无意与他人结识,在宫中当值,这般行举倒也妥当。
见这位小范公公是真的很抗拒与人交流,江澜音也无意再多说,本想先和他探听探听太后近况,罢了。
离得尚远,苏嬷嬷便望见了江澜音,赶忙迎了过来:“郡主可来了,太后早早便起了,一直念叨着。”
“苏嬷嬷安好。”江澜音搀住欲要行礼的苏嬷嬷笑道,“嬷嬷这么说,倒是澜音不是了,待会进去,太后若是念叨我,您可得帮我讨两句饶!”
“哪里!太后才舍不得念叨郡主呢!”苏嬷嬷回头看了眼小范公公道,“太后昨夜突然又头痛了起来,你去太医署让张院令再调一副药来。”
“是,奴才这就去办。”
小范公公匆忙离去,江澜音微皱了眉头道:“太后一向身体康健,怎么突然有了头痛之症?”
苏嬷嬷轻叹一声,引着江澜音向宫内走道:“倒也无碍,只是近来烦心事多了些罢了。”
烦心事多了些?江澜音不禁心中嘀咕,这些年太后也没少烦心事,陛下、恭亲王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随着苏嬷嬷走了几步,江澜音这才察觉出不对劲。太后喜静,身边的随侍不多,但也是几步一人,各司其职。今日这院内倒是格外清静,随从少了近半。
江澜音一面和苏嬷嬷说笑,一面偷偷扫视院内打量,不少都是生面孔不说,这些宫人都与那小范公公一般,低着头颅手脚极轻,看起来倒是十分怯懦。
一个小宫女端着铜盆自江澜音身侧擦过,盆沿处沾了些水渍,一不小心洇湿了江澜音的一小块衣角。
小宫女一直低头缩肩,没料到拐弯处会突然冒出人来,看到裙角时想要躲闪已是来不及。如今抬头见着江澜音与苏嬷嬷,顿时惊吓后退,铜盆摔落丁零当啷响彻寂静的庭院,紧跟着小宫女扑跪在地,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郡主可有被磕碰到哪?”苏嬷嬷伸手抹去江澜音袖边水渍,睨了地上的小宫女一眼道,“毛手毛脚,自己去领罚!”
江澜音也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对方会反应如此之大:“没事,是我只顾着与嬷嬷说话,没留意到有人过来,怪不得她。”
苏嬷嬷看了那小宫女一眼,纤瘦的身子,脸上还带着稚气。她犹豫了片刻还是狠下心道:“郡主心善,但奴婢们犯了错,该罚还是得罚,免得因为侥幸疏忽,日后昏了头,那便不是小施惩戒就可以抵去的事了。下去领罚吧。”
小宫女抽噎着应声离开,看到这边的情况后,院内的宫人们也更加谨慎起来。
这宫中的气氛实在是沉闷,江澜音心中的怪异感更甚。跟着苏嬷嬷走了几步,江澜音这才想起今日看见小范公公时,感觉哪里不太对劲:“苏嬷嬷,今日怎么不曾见到宋公公?”
往日两位嬷嬷都是陪在太后身侧,太后宫中诸多事务都是交由宋公公打理,为太后取药这样的事都是他亲自去做,鲜少经他人之手,今日怎么都交给那位眼生的小范公公了?
闻言,苏嬷嬷神色一顿,片刻后才垂了眼帘冷漠道:“宋成玩忽职守,已按宫规处理了。”
江澜音不禁一怔,宋公公跟在太后身边多年,若非大错,绝不会处置至此。她心中盘算,刚想再细问,屋内有人唤道:“可是郡主到了?”
朱嬷嬷得了太后授意询
问,江澜音也不好再耽搁,只得暂且压下疑惑,先进屋向太后请安。
“行了,在哀家这也不必那么拘谨,过来坐吧。”江澜音低首入座,太后盯着她上下打量一番,尔后含笑道,“不错,看来季知逸没亏待你,哀家瞧着倒是圆润了不少。”
太后的视线顺着移至江澜音的小腹,微怔一瞬随后问道:“你这是有了身孕?”
江澜音也是一怔,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明白太后这是误会了不禁耳根红热摆手道:“没有,澜音只是最近小日子不太舒服,云姝得了个方子,教我这般敷着可以缓解不适。”
太后不禁轻笑道:“云姝也是个鬼灵精,她还是那般喜欢民间那些神魔鬼事?”
想起季云姝最近新搜刮来得那些话本,江澜音弯了眉眼点头道:“是,近来将军不在,无人约束,她倒是欢喜得很。”
“她如今也到了适婚的年龄,季家无长辈,季知逸又是个不甚心细的武人,你这个做长嫂的,倒是得多为她操劳些。”话语微顿,太后侧首向身后的朱嬷嬷询问道,“昌平最近可还是热忱于游园设宴?”
“是,昌平公主向来喜欢侍弄花草,邀请京中的勋贵一同赏玩。”
太后点点头道:“让她长心点,她那处人多,别出了乱子。”
“是,前些日子还听昌平公主念叨,如今春意将过,等她那韵荷园荷花露了尖,便邀大家去共赏,公主还特意交代老奴,您要是有兴趣,必要通知她,她定来宫中迎您前去。”
太后慢慢摆了下手道:“人老了便越发懒了,哀家如今也不太想出门。下次昌平再进宫请安,提醒她一声,若再设宴,便邀了澜音和云姝一起。”
说到这,太后又看向江澜音笑道:“到时候你替云姝把把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昌平公主的赏荷宴?
江澜音脑中一空,随即耳边尽是喧嚣,宾客的慌乱声,赵家的哭闹声,季云姝的低泣,还有季知逸的怒喝。
前世她因突起疹子,只能缺席了昌平公主的赏荷宴,而季云姝好像便是在那次宴席后,与赵小侯爷定了姻亲。
季云姝与赵小侯爷成婚十分匆忙,她不过将将养好身子,便接到了请帖,也不知云姝与赵小侯爷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在成婚当日,季知逸拦花轿时才听到了只言片语,那日宴席上似是发生了什么,云姝也非情愿出嫁。
“澜音?”见江澜音走神,太后轻唤了一声,“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