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兄的死,傅棠的薄情,如今莫名出现的军需器物,那个前世便跟在安王身后的李曾云
还有将军府的账务,虽然不至于让人愁得彻夜难眠,但也确实是入不敷出,现在战火将起,需要接济的遗孤遗孀,怕是只多不少。而且,这些人也不能一直由将军府这般容纳,若是规模再扩大,终会引起宫中那位的猜忌,当然现在季知逸也没少被他们忌惮
一想到这,江澜音便皱了眉头心烦不已。
思绪太重,江澜音无味地翻了翻账本,随手丢至一旁起身道:“你说将军方才离开?”
“是的,约摸着这会也该到城外了。”见江澜音走向一旁搁置外衫的衣架,银翘赶紧小跑着上前取下外衫欣喜道,“郡主可是要去送送将军?”
估计季知逸他们整队尚且还需要些时间,算起来现在赶去应当来得及。
“是,去让杜管事替我备辆马车。”江澜音罩了外衫迈出了门,然而行至庭院却又停了下来。
今夜的风比前几夜喧嚣了不少,院中树上的浆果砸落了许多,地面上几颗果子被碾出汁水,在石砖上留下了鲜明的湿痕,沾了湿意的脚印,一直延伸向院门口,逐渐浅淡,然后消失不见。
恍惚间,江澜音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父亲每次出征前夕,娘都不会出去相送,只是抱着她在屋中哄睡,而父亲也从不会进屋来告别。
如今想来,那时因为担心害怕,总是闭眼装睡的她,时常会听到屋外窸窣的枝叶断裂声和几乎细不可闻的脚步声,或许那并不是她的幻听,而是有人和季知逸一样,也在院中踌躇不前。
离别已是定局,相见也只是两厢添愁。与其难舍,倒不如不见,免得伤神之余又添牵绊,反倒是乱了对方的心。
这大概也是季知逸不敢主动进屋见她的原因吧。
想要冲去城外见一见的念想压制而下,江澜音朝着浆果湿痕最重的位置走去。她在那位置望向城北方向站了半晌,直到风声隐隐携来马蹄声,才慢慢转身回了屋。
一年不回,那便两年,两年不回,那便三年。反正岁月尚久,她也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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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季!你搁这看什么呢!”
林越从背后一把勾住季知逸的脖颈,难得是,这次季知逸不仅没躲开,还任由他贴了满怀。林越犹疑地嘶了一声,疑问还未出口,看到他手中的东西高兴道:“嘿,还是季哥会疼人,知道兄弟我这会饿了,谢了哎!”
季知逸飞速抽身将手中的饼远离,随后反手抽了林越一巴掌挑眉道:“林老夫人给你带了那么些干粮,饿了就吃你自己的去!”
“一个饼而已,你至于么!”林越呼了两下被抽疼的手背,跳过石墩坐下道,“谁还没吃过饼,有什么好稀罕的!”
季知逸给林越挪了位,随意往对面一坐,咬了口手中的饼瞥道:“确实稀罕,你从来没吃过。”
闻言,林越抽了抽鼻翼嗤道:“看不起谁呢!一个肉饼,小爷我还能没吃过?它怎么就稀罕了?”
季知逸斜了他一眼也轻嗤道:“这是我夫人特意给我准备的,怎么,你也有夫人给你准备出行的干粮?”
林越被季知逸猛然一噎,张了嘴半晌没反驳出个一二三,终是不甘地闭了嘴,气得直舔自己的后槽牙:“你有媳妇,你了不起!”
想起江澜音红着脸懵然扇他的样子,季知逸倏然笑道:“是了不起。”
林越被季知逸这个厚脸皮气得说不出话,季知逸慢条斯理地品完了手上的肉饼,这才看向一旁拿草出气的林越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后悔什么?”林越扯了根草叼在嘴边嘟哝道,“丢了个看门狗的活,换了去山野撒欢的机会,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后悔?这要是你,肯定也和我一样,毕竟,人生能有几回欢?”
季知逸顿了顿,随后摇头轻笑道:“你决定了就行。”
“这才对!”林越随手搭了季知逸的肩膀笑道,“这可是我和我家老头磨了几宿才磨来的机会!而且,有我这个前南府军右将军给你当下手,你小子应该感到荣幸骄傲才是!我都没嫌丢人,你替我愁个什么劲!”
“对对对,林将军肯屈居我延北军,做一个小小的校尉,我季某荣幸之至!”
“你知道就好!”林越笑着拍了拍季知逸的肩头,眼神掠过不远处休息的将士,慢慢低了声道,“老季,我觉得要变天了。”
季知逸拨弄着面前的火堆笑道:“可不是要变天了,不然老狐狸怎么会放你这只蠢崽出狐狸洞?”
“说什么呢!”林越骂了两句,片刻后看着季知逸认真道,“我家老头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林越沉了面色严肃道:“他说,季将军此番也该战死沙场了。”
第48章第48章狗皇帝贱兮兮
季知逸出发月余,宫中派人传了口信给江澜音,说是太后近来甚是思念她这个身边长大的姑娘,特召她入宫小坐闲聊。
马车行至宫门便不得再入,江澜音便下了车随着宫人往深宫走去。引路的宫人江澜音不曾见过,大概是太后宫中新进的小太监,一直低着头不曾四下乱看,看起来倒是个谨慎沉稳的。
“这位公公倒是面生,不知如何称呼?”
想着毕竟是太后身边的人,江澜音也只是正常地客气一问,那位小公公倒是不知为何格外慌乱,低了身子瑟缩道:“回郡主的话,奴才姓范,贱名不当提,只怕污了贵人耳,前几日才得幸入了太后宫中当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