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调挺随意,似笑非笑,跟他平常说话的风格很像,判断不出到底有没有生气。
官周抬起眼看他:“你要什么解释?”
谢以像开玩笑:“解释一下为什么某个应该乖乖喝牛奶的小孩,会一声不吭地背着人来深夜买醉。”
他顿了顿,自己先给了个方向:“情场失意还是学场失意?早恋分手了,或者学习有压力?——学口语,我一直开放式教育,应该不能给你什么压力吧。”
官周懒得理他,语气冷淡:“让开。”
谢以挑眉,欣然收回了手,由着他把车门拉开坐进了后座,却又倚在打开的车门上,一手扶着弧形的门沿,不让人关。
“又干嘛?”官周蹙起眉尖,略微有些浮躁。
车门大敞,车内昏黄的柔光映在少年的脸上,镶了一层带着绒边的光影。
他肤色很白,以至于明明没喝多少酒,却很容易染上酒精带来的血气,从眼尾往下,脸颊,脖颈,就连锁骨一周都有这样淡淡的红色。
谢以看了两秒,交代了一声“等一会儿”,转身往街边走。
可能是今天的酒度数有点高,又或者是一个晚上发生接二连三的事,让他的反应有些迟钝。他盯了把手几分钟,还是没有像想象中一样,把门狠狠扣上。
官周放空了一会儿,然后听着刚刚远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下一秒,手里多了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再加一个冰凉的金属容器。
“?”官周看过去。
“解酒药。”谢以解释道。
一盒是解酒药,这个他认字,另外一个……
谢以看着他怀疑自己一般,把拿着金属罐子的那只手往眼前抬了抬,笑了一声,补充道:“别看了,这是奶糖。”
“……”官周梗了一下,以一种“你有病”的眼神凝视他,“你,给我这个?”
“是啊。”谢以把车门关上,“吃药多苦啊。”他兀自上了驾驶座,解开袖口的两颗扣子,摸上了方向盘。
汽车缓缓启动,慢慢地驶出了这一块满是烟火气的街区。江北大学校门口的红旗出现在视线里,旌帜飞扬,又渐渐成为了一个小小的点。
手里冰凉的触感渐渐消失,手心的温度将其暖化,只边边角角还留有一丝冷意,顺着汽车的颠簸偶尔碰到少年的指侧。
他的手指又细又长,这只手不仅会钢琴,会吉他,还能拉小提琴。此刻握着乳白色的铁皮罐子,却好像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一样,指头绷紧,关节转折处僵硬。
官周本来是要把这罐子扔还给他,让他睁开狗眼睛看看,自己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跟他白日做梦才想出来的乖小孩形象相同。
但他现在却没招一样,拿着这罐子都不知道往哪放。
熬鹰似的觑了几分钟,汽车驶进了另一个大道,他更烦了。泄气地把罐子往衣服口袋里粗暴一塞,头靠上了车窗。
谢以开车很稳,跟他给人的感觉一样,一路不紧不慢,几乎都是保持在同一个速度。像风平浪静的湖面上的一艘小船,偶尔会顺着风荡漾,让他头抵着玻璃也没有被怎么磕着。
刚刚路过了一个中心商城,从商城起路上人越来越少,店面陈设也越来越简单。不少的店面都已经落了锁,连做夜宵的都开始收摊了,白天车水马龙的路上,到了深夜车都没几辆。
官周望着沿街大大小小的商铺,一个名字也没记住,脑子里无端地产生了一个听上去挺没事找事的想法。
原来谢以喝药会苦。
“中央扶手箱打开里面有水,醒酒药吃两粒,过一会儿再吃糖。”谢以握着方向盘转了个弯,走过了路上最后一个热闹的商业街,“难受么?需不需要把车窗打开,透口气?”
后面的人没理他。他也习惯了似的,不追问。
先前找不到人,精神绷得很紧,感觉不到累。这一会儿放松了,那些身体上的不适和一晚上奔波带来的懒倦,都争先恐后地涌上来。
谢以胸腔起伏了两下,想咳嗽,又硬生生压了下去,牵连着手抖了一下,车头一歪,又迅速拨正。最后只动了动肩背,找了一个相对舒服一点的位置,缓了口气:“为什么今天突然半夜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