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影帝
东芝扶着采菊,后面跟着一群想看热闹的人,浩浩荡荡地向镇公署走去。里正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留着一撮山羊须,平时看去十分温和,但眼露精光,一看就是个会权衡利弊的。
采菊向他微微施礼,东芝也跟着行礼,很胆怯地说:“小人见过里正大人。”杜家三虎则大大咧咧有恃无恐地说道,“大人,我们可是被人算计了,请给我们做主哇。”杜家是本地人,里正也是本地人,算起来,或多或少,他们也有一点亲戚关系。所以,杜家三兄弟并不担心。
里正捋了捋胡须,问大虎,“你说说,是个什么情况?”大虎指着东芝大声说道:“大人,这小子是顾医师家的上门女婿,很是下作。趁我们不备,堵了我们的浇水渠,还跑到我家地头挑事,我们兄弟也不能任他欺负不是,就防护了几下。这小子就挑唆他主子,找您来评理。”
真的是颠倒黑白的好嘴。里正又望向东芝:“你怎么说?”
东芝一副害怕至极的样子:“大人,小人本是赘婿,刚刚上门,事事胆颤。今初耕农田,不敢惹事。初来乍到,不知深浅,见水渠被堵,只是正常挖开,看到他们打上来,只能逃跑,不敢还击。还请几位大哥高抬贵手,给小人留条活路。”他转向杜家三虎,弦泣欲滴,楚楚可怜,白莲上线,戏精附体,配上眼角唇边的青红伤迹,再不用多说,事情的本来面目似乎跃然眼前。人们先天都是同情弱者的,围观的众人便主动站出来,还原事情经过。采菊真是没发现,他竟然还有影帝的潜质,不给他发个小金人都有点屈才。为了树自己可怜人设,不惜给顾家立一个刻薄主家的形象。
于是,尽管心内狠得咬牙,还是顺便给他递刀:“大人,我一个弱女子,断断护不住一个赘婿,若真是他的过错,要打要罚,全凭大人公平决断。顾家一向清正,绝不会干预。”
里正可不像围观群众一样只听字面意思,表面上就是这个赘婿没人维护,在主家不讨喜,在外面也体弱势孤,受人欺负;他可是明白了,若是处置不公,顾家可不是不会干预,而是必然插手。谁让人家有底气呢?顾家虽向来低调,但毕竟不是白丁,不说顾父本身是修士,随时都有可能被举荐,单是顾家医师身份就不容小觑,镇上多少人都受其恩惠,况且顾家一向温厚,从来善施,在镇上口碑甚好,朋友众多。今日若有偏颇,绝对不好交差。
于是当下便有了决断。今日事端,期初本是误会,但杜家三人,多人殴打一人,便是倚强凌弱。顾家赘婿,一味避退,并无过错,且为受伤一方,令杜氏三兄弟,向东芝道歉,若顾家不追究伤害,可免于赔偿。今后若再生事端,定当严惩。
采菊表示,东芝伤势因自家行医,可自行处置,无需赔偿,但若今后再有伤害,一定不会姑息。
于是此番争端以杜家道歉结束,同时,东芝也树立了自己极端可怜的人设,恐怕日后不会再有人来欺负他了,毕竟谁也不想担一个赶尽杀绝的恶名。事情了结,东芝继续回地里去浇水除草。
哺食前,干完地里的活,东芝回家侍饭。祖母看到他脸上的伤,对顾父说:“风儿,如今人家欺负到咱们头上了,你不出面吗?”
顾父似笑非笑地问东芝:是吗?
东芝一副被看穿的心虚:“祖母,父亲,是东芝思虑不周,给家里惹是非了。”
吃完饭,东芝洗碗,采菊陪他,看着他脸上的伤,采菊说道:“你是靠脸吃饭的,要珍惜自己的脸,不可轻易破损。”
东芝聂诺道:“妻主,东芝知道,自己的脸并不好看,不能靠脸,吃饭的”。
“所以呀,更不能破相,否则更没法看了。”采菊委婉的暗示他,脸是不能轻易被人打的。
“东芝明白,请妻主放心,以后不会了。”他忙表态,但却理解成,妻主需要一张尽量好看的脸。
看提醒的差不多了,采菊又道:“你为什么跑到人家地头,客场可不好打。”
东芝回复:“妻主,东芝怕压坏自家庄稼。在他家地头,能够放开手脚。”
“你看起来很会打架的样子。是先天禀赋,还是有高人指点过?”采菊也有些好奇,同时也佩服他还颇有心机。
东芝诧异:“妻主您懂打架?从前村里有一镖师,后来手臂受伤不能走镖,东芝常帮他干活,他就教了东芝一些技巧。”
采菊怅然道:“顾家无男丁,我亦无长兄,生在乡野,总不能被人欺负,多少也能懂些皮毛。”由此还想到了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可惜自己不是花木兰,成不了巾帼英雄,即使是带着这样强大的信息,也不过是囿于内宅。
说着话,拿出自己的弹弓,看了看窗外的杏树,走出去,随手一射,一颗青色的杏子随即落下。采菊示意东芝去捡,东芝拿起一看,一只青虫被打成两半。东芝看向采菊的目光充满倾慕和不可思议,他也会玩弹珠,少时也打过不少飞鸟,但现在看来恐怕是不及采菊的。采菊笑道,“近身打斗我自是不能,不过防身技能总得有一点儿。你日后好好向父亲学习穴位针法,再学习些拳术,便是近身防御也不会落了下风。”
“你若是有心学,我虽然现在无法示范,但有些要领或许可以给你参考。”顿了顿,采菊又道。在故乡,采菊也学过跆拳道,练过女子防身术,打过太极拳,还迷恋过一段咏春,专门研究过截拳道,虽说故乡的治安很好,总体上是花架子,以理论为主,但毕竟碳基身体是小采菊的,她遗传了顾父的一点武学天赋,父亲是一直练拳的,照猫画虎,采菊多少会一些。结合故乡的信息,理论联系实际,采菊也多少有些进步。她相信,即便是和泼妇打架,她也未必吃亏。如今可以理论指点一下东芝,万一他要是有悟性,能领略出其中一点儿精髓,用在日后打架上,总不是坏事,毕竟顾家男丁稀少。
东芝觉得妻主简直是十项全能,原以为一个女子,学富五车已是人间极品,万万没想到,武力值竟也不低,瞬间那点儿沾沾自喜也偃旗息鼓了。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是被碾压的,可是他心内不服,读书就算了,习武自己一定是可以胜出的。采菊也有些感慨,自己在故乡就一个卷界的虐渣,只不过一点儿信息跨越山海星球,只因几千年的高度,只因不停息的努力,竟也能超越大多数,真是何其幸运啊。
于是,做完该做的活计,完成了学习计划,东芝又要求采菊指点武学。采菊把自己以前画的跆拳道和截拳道图册拿给他,告诉他跆拳道是依靠腿部的力量,下劈蹬踹,蓄势发力,若能领悟可自行练习;截拳道更实用快速、直接简洁,注重对时机的把握和突然攻击,旨在短时间内制服对手,以攻击为主,防御为辅;结合跆拳道的防御和用腿,能悟到精髓实战能力会有所提高。又领他来到废弃的梅花桩处,告诉他,这是自己小时候练腿功时树的桩,有几年不练了,就废弃了。如果他有意,可以每天练一会儿,又告诉他站桩的方法。技术指导,自己是做不了的,只是理论输入罢了,算是师傅领进门吧。
过后,采菊又强调,你的时间已经满了,没有可能再增加了,若想增加,必须做减法,至于减什么,自己看着取舍。但读书学医两者皆不能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