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饶是她出入宫闱,见惯了宫中各色绣娘的手艺,也对我的绣样无可挑剔。
还是郡主身边的嬷嬷连忙极有眼力见地献上一计。
「这贱婢既然有闲心用刺绣勾引少爷,不若就叫她替您绣个够。」
「老奴幼时见过一副前朝的双面绣,一面绣满寿字,一面是江河万里,那叫好看!今年的千秋宴,我们就叫她自个绣一幅万寿江山图,让郡主送给皇上!」
嬷嬷这一计既能折磨我,又可让郡主出尽风头。
然而,见多识广的郡主都尚且未能见过万寿江山图,一个老奴才怎会有如此荣焉?
唯有江东陈氏博物广识,我上下打点才有丫头特意在郡主消事散步的路上胡言捏造我的女红出众,嬷嬷又借此撺掇。
郡主跋扈冲动,她来不及细想其中种种巧合,便已踢开我的房门。
「小贱蹄子,怎么说也是少爷后院里的人,伺候少爷就是勤快,怎么从不见你来我这处晨昏定省?」
我一惊又连忙放下绣样,受宠若惊地应喏。
从前,她不愿承认我的通房身份,别说每日到跟前问候,就是路上遇见也要一顿冷嘲热讽。
少夫人主动退让,对于奴婢而言可是天恩。
倩华郡主自以为自己的借口巧妙,她又抬了一手:「哼,以后都是自家姐妹了,我看你喜欢女红,以后就到我院子来绣些花样吧。」
「绣的好,自然有奖赏;绣的不好,少爷来了,我也活剥了你的皮!」
可上位者仍难放下过往的矜持与倨傲。
她想替寿礼并非出自自己之手的事情遮掩,我亦乐得装瞎,次日便携着针线白娟上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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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华郡主开门瞧着我那些普通寒酸的布料工具,却嗤笑出声。
她拿出上好的金线与蜀缎:「我知你会双面绣,从今天开始,我要你绣一幅万寿江山图以静心养性、清静自守。」
她说的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因为我一眼便看出那金线与蜀缎都是出自陈家珍藏。
而那些本是阿兄的真心诚意,有朝一日要送给他的女娘。
我红了眼眶,只能伏在地上应喏。
起身后,我要将材料针线带回房中亲绣,她却道一声慢着。
「真是没教养的东西,本夫人允许你回去绣吗?」
我不解:「可少夫人此处并无绣案…」
「那你就在门口绣,」她似笑非笑,团扇点了点门口冰冷的石阶,「本夫人这可没有给贱婢坐的凳子,你就跪在门口绣完吧。」
我心中一叹,自知此招艰险,却不想倩华郡主真是个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蠢货。
她将我束于庭前,任人观瞻,日后若是追究其这幅万寿江山图出自谁手,根本毋需分说。
嬷嬷到底是打小照顾郡主,她像是想说什么,却在我的眼神暗示下终是什么也没提。
转瞬已至七月流火,郡主经历一天一夜的痛苦煎熬后,对外宣称早产诞下麟儿。
赵枢意很是欣慰,毕竟他们偷情所至的孩子总算落得个名正言顺。
而即便是那时,我亦在郡主的产房门口夜以继日地刺绣。
万寿江山图至少需要三位绣娘耗费一年青春绣制。
郡主可等不了一年,她的丫鬟每日不到四更便请我到她院中问安,直到月悬中天,就连守夜的下人都昏昏欲睡才叫我回去歇息。
日夜劳作,我几欲脱形。
起初,赵枢意仍装模装样为我与郡主求饶。
可他很快想到我与那位偷秘钥的女婢乃一家所出,不免有些忌惮,便也乐得见我囿于郡主眼前,省得他投鼠忌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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