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棠将一张文件纸盖在脸上,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我知道。”
格兰特脸上露出些惊讶来。
“你知道?”
“那你……”格兰特吐出两个字,又立刻截断,用指尖挑了一下那张盖在脸上的纸,笑吟吟地问,“所以说,我最近是忙着为大法官的理想努力啊,你不该奖励奖励我吗?”
周棠闭目沉默了几秒,隔着纸张,将格兰特一把推开了。
“我管不了他的事。”她的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语气冷淡,“但你最好安静点。”
格兰特下意识想抓住她的手,然而刚碰到衣角,周棠就收手躲开了,他的神色一暗,过了几秒,低低笑了一声,将一直放在桌面上的终端推过去给周棠看。
“那恐怕很难。”
他看着周棠笑了一下,几根发丝垂在眼前,像宝石上修补缝隙的金线,但并无光泽。
周棠的目光落在终端屏幕上,眉微微皱着。
“法院联系我了。”格兰特语调轻松地说,“大法官要亲自见我,调查进度?哈。”
他仰起头来,勾了勾手指:“我可没办法控制自己少说话,还是你来吧,不该履行一下监察的职责吗?”
………
走在法院的台阶上时,周棠抬头看了看透出灯光的窗玻璃,微微叹了口气。
出于某种危险预感,她既认为不能让裴寂容和格兰特单独见面,也不希望自己和他们两人同时处于一个封闭空间里。
总觉得事情会变得很奇怪。
但是,考虑到格兰特的诡异逻辑和不稳定性,让他由着性子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想象不出来事情会朝多恐怖的方向发展。
周棠只得跟来。
见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她很快又想起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已经过去了接近半周。
这期间,周棠没有主动联系过裴寂容,只有他打过来一次语音通讯,聊了聊近况,问过她年底有没有空回裴家一趟后,就简单地结束了。
听语气,似乎十分正常。
周棠暂时放下了担忧。
她不联系裴寂容,倒不是为了回避或者尴尬,只是自然而然的发展,就像没必要逃避他一样,也没有必要太接近。
周棠后来也思考过,是否因为她从前缠裴寂容太紧,总不希望离开他,所以反过来,也让他适应不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能保持现状其实也可以。
周棠回想着这些事,心不在焉地走上台阶。
在她身边,格兰特垂眸看着地面,半长不长的金发绑在脑后,发尾有些散乱。他身上的香水味已经散了不少,变得很淡,隐约像是莲花的香味。
这香气在鼻尖萦绕时,他同时也感到有细微的悲哀在心中发芽,如同莲花的细细的花蕊。
周棠扫了他一眼,偏开了脸。
相处的几天以来,这还是格兰特第一次胁迫成功,强行让周棠放下手中的事,不得不陪同着一起来最高法院。
但他没有任何高兴的意思,神色甚至前所未有的阴沉,路上遇见的熟人见到他都绕着走,以为年末又出了什么不得了的重案。
直到进入顶层的办公室时,格兰特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周棠没空关注他的心情,走进办公室后,先四下环视一圈,将满室堆积的文件都看过一遍后,才收回目光。
看起来和监察部差不多忙了。
办公桌后,裴寂容却不是忙碌的模样,只是静静地垂眸看着桌上的纸页,明显是在等待什么,门开之后,他就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抬眸看了过来。
第一眼,他只看到了走在前方的格兰特,便抬手指了下旁边的待客区,低头拿起法院的共用终端,站起身来。
他脸上没有什么太明显的表情,但无端地让人觉得冷漠,像雪做的羽毛。
格兰特则眼也不抬,随手将带来的东西往桌上一扔,坐了下来。
气氛十分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