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之人就在眼前,自己溺水了没有看清,梁多弼这么大一头人,竟也什么都没看清楚。
梁错扶着刘非,道:“先别说那么多,朕带你去歇息,你看你身子冷的。”
他说着,将刘非打横抱起来,一路急匆匆往院落里跑去,踹开舍门,把刘非放在软榻上,给他盖上厚厚的锦被,包裹严实,道:“暖和点没有?”
又吩咐仆役,取来干净的衣物,等一会子刘非缓过来一些,将湿衣服脱下来,免得体寒害了风邪。
刘非的脸色稍微缓过来一点子,换上了干松的衣裳,梁错给他重新盖好被子,道:“现在甚么都不要想,闭眼,赶紧歇息,剩下的交给朕便好。”
刘非的确是累了,点点头,闭上眼目,很快沉入睡梦之中,没了知觉。
刘非再次睁开眼目,总算是恢复了一些个体力,隐约听到梁错压低了声音,抑制着自己的怒火道:“甚么叫没有找到嫌犯?”
“太宰还能无缘无故,自己掉入水池中不行?”
“找!便是将整个宋国公府翻个底儿朝天,也要给朕找出来!”
刘非侧头看了看,天色已然大亮,梁错并不在内间,而是在外间与人说话,很快他转进来,看到刘非醒了,赶紧上前,温声说道:“醒了?是朕吵醒你了?”
刘非摇头,道:“睡够了,自然是醒了。”
梁错道:“再歇息一下。”
他用手背试了试刘非的额头温度,道:“幸而没有发热。”
刘非被扶着重新躺下来,却没有歇息,而是道:“陛下在找昨日推臣下水的嫌犯?”
梁错的脸色立刻沉下来,道:“正是,找了一晚上,宋国公府的家宰,只会告诉朕,昨日宾客众多,人多眼杂,他当时也没看到是谁,无从查起。”
刘非想了想,道:“依臣之见,此人定是宋国公府的内部之人,并非是宾客。”
梁错道:“为何?”
刘非道:“别说是宋国公府的家宰了,便算是臣本人,也没有看到那个人的模样,他突然冲出来,把臣撞下水,动作极快的逃走,似乎十足熟悉宋国公府的地形,这是宾客可以办得到的么?”
梁错眯眼道:“确实如此,那便是宋国公府的自己人。”
他们正说话间,便听到有人通传,说是宋国公梁饬,和太夫人一并子前来,打算给陛下请罪。
二人走进来,梁饬拱手道:“陛下恕罪,昨日燕饮,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令太宰蒙受溺水之苦,臣罪该万死。”
梁错幽幽的道:“推太宰下水的,又不是宋国公,宋国公何罪之有?倒是那个贼子,可恶的紧,宋国公昨日一夜都未曾找到贼子,不知今日可能找到了?”
梁饬一时有些犹豫,昨日大雨,宾客们的确都没有离开,但是这般多的宾客,若是挨个查起来,恐怕会得罪人,虽宋国公府底气十足,不怕得罪人,但那也只是外人眼中的宋国公府,正如同太夫人所说,宋国公府已然落寞了,完全没有之前的强盛。
便在此时,太夫人突然道:“陛下,此次前来参加老身寿宴的,都是咱们丹阳城里,有头有脸的老梁人,都是自己个儿人呢,陛下难道真要为了太宰这个外来户,彻查咱们老梁人么?岂不是寒了老梁人的心?再者说了,如今太宰,不也没事么?”
嘭——!!
梁错狠狠一拍案几,吓得太夫人颤抖起来,后面的话音全都断了。
太夫人震惊的看着梁错,自己乃是老梁人,又是宗族之中的长辈,旁人都要敬畏三分,之前梁错也不例外,见了面也都是和和气气。太夫人见梁错如此发怒,还是头一次。
梁错冷笑一声,道:“外来户?刘卿乃是我大梁的天官大冢宰,无论他出身何地,祖籍何地,如今他就是我大梁的人,大梁的臣!刘卿跟随朕一路南伐,又向北,收归方邑,与鄋瞒签订长达十年的友好盟约,哪一条哪一件不是值得称道的建树,难道比不得那些坐吃山空的蛀虫么!”
太夫人被吓坏了,目瞪口呆,嘴巴几乎不能闭合,讪讪的道:“老身……老身不是这个意思。”
梁饬蹙眉,当即跪下来,拜了两次,道:“陛下息怒!大母言辞欠妥,惹恼了陛下,还请陛下以龙体考虑,千万不要往心中去。”
梁错凉飕飕的道:“放心,朕不会气坏了自己个儿的身子,至于太夫人……”
梁错眯了眯眼目,寿宴昨日结束,宾客还没散去,太夫人寿宴请来的,大部分都是他们相熟的老梁人,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敲打敲打这把子自命不凡,想要靠着出身,坐吃山空的蛀虫。
梁错幽幽的道:“太夫人虽是朕的长辈,但口出恶言,诋毁国之栋梁,若是朕今日不罚,定会令功臣心寒,朕是不得不罚。”
说到此处,梁错的眼目中闪烁着阴鸷的光芒,道:“太夫人言辞无状,顶撞天子,本该处以极刑,但念在太夫人年事已高,又是我大梁的功臣之后,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三十?!”太夫人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吓得晕死过去,身体左右踉跄了两下。
身强体壮的成年人被杖责三十,说不好一条命都要去了,更不要说年事已高的太夫人。
梁饬吓了一跳,惊讶的看着梁错。
刘非则是挑了挑眉,并不惊讶,太夫人显然是经受不住三十杖责的,这和砍头没甚么区别。砍头咔嚓一下子便好,打板子还要承受皮肉之苦,人家太夫人昨日刚过寿辰,今日便给打死,这听起来不太现实,所以刘非笃定,梁错还有后话。
果然,梁错话锋一转,道:“太夫人年事已高,恐怕承受不住这样的杖责,如此……朕便念情,令你的儿子,来替你受罚。”
太夫人的儿子死的都早,断断续续的相继去世,也就剩下小儿子梁多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