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去了半晌,回来时仍只身一人。
迎着自家姑娘探寻神色,冬青艰难开口:“回姑娘,蒲医官说什么都不肯进来,言外男不可随意出入女子闺房。”
“那他为何要接了名帖,登门看诊?”
“……他说,是来请姑娘前去医馆看诊的。”
“……”
顾沅芷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该说是她在现代几年后,不经意丢了往日最为看重的礼节,还是这蒲医官太过古板死心眼。
不过她本就欲让他说些谎,如此看来所谓的“非暴力沟通”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顾沅芷微微一笑:“木槿,你去,务必将人请到。”
又过了半炷香,一面容清俊的男子满脸涨红,挣扎着被推了进来。
顾沅芷尽量忽略他身上五花大绑的绳子:“可是蒲同岷蒲医官?”
男子梗着脖子,却嚷嚷道:“正色端操,以事夫主,清静自守,无好戏笑。顾大小姐,身为世家小姐,闺阁女子,还请勿失了礼节,快快放我出去。”【注1】
“闺阁女子?”顾沅芷笑道,“蒲医官不必用此约束我。既为人妻,外男有何不能见的?而我既为闺阁女子,又有何夫主可事?”
“一派胡言!”蒲同岷甚至直接闭上眼,一副不欲同她多讲的模样。
顾沅芷最恨这些礼节教条。
诚然,她恨拥有异世灵魂的那对男女,但并不意味着她认同自己身处的时代。
她曾恪守闺秀风范,熟读女德女诫,却也被轻飘飘的“名节”二字压垮过。
而见过异世的开放繁华后,她更加厌恶这些无关紧要却足以吃人的规矩。
顾沅芷抽出了一把匕首,轻轻按在男子颊边:“今日这诊,你是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
蒲同岷猛然睁眼,却被身后力大的侍女桎梏,动弹不得。
“不仅要看,还要好好地看。”顾沅芷微笑道,“顾大小姐重病在床,蒲医官尽心诊治,暂住顾府。”
提笔划掉又一个日子,顾沅芷叹了口气。
半月之期不剩多少时日,万两银钱仍未筹到。
她并非将赌注全压在酒楼上,而是偷偷变卖了大多首饰衣裳,甚至还有家里人这些年为她攒的嫁妆。
若实在凑不出来,大不了用那些地契抵债。
转身却见冬青手上研着墨,一面直愣愣看着她,对上眼后又立马低头。
她来到琴旁,坐下随手拨弄,冬青亦步亦趋缀在身后,只拿眼瞅她。
顾沅芷抬眸,后者又别开头。
她再次叹气:“冬青,有什么话莫憋在心里,想说就说。”
冬青把头扭回来:“小姐,你哪里来的匕首?”
原是因为这个。
顾沅芷下意识笼了笼袖子,这把匕首是重生后便带在身上,寸步不离的。
至少舒棠要再有占尽优势的一天,带人给她喂毒药,她还能趁机反杀,争得个鱼死网破。
再看冬青变幻神色,她只觉有些好笑。
“整日在胡想什么?不过是上回被人追杀,因此有备无患罢了——真以为你家小姐要杀人啊?”
“可是……”冬青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想起自家姑娘前日里的模样,杀气腾腾不似作伪。
只是刚张的口又闭上了。
思虑这些作甚?总归是自家小姐,就算真要杀人越货,她也当尽心尽力帮忙埋尸。
顾沅芷不知她心中百转千折,见冬青不再言语,只当她是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