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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个名字被念出来,像是从河中挖出金来,那般灼烫惊艳。
却没有一个,是「冯河」二字,他像是个腹中空无的胆小鬼,神色揣慌,犹如踏进沼地泥泽,将他整个人陷住,既迈不出一步,也发不出求救的声音,只能任由淤泥堵住喉咙。
哽咽丶羞愧丶不甘,如潮水般将他击垮。
他身后,一座戒尺为碑冰冷的矗立在那里,如同嬉笑的小鬼嘲笑他的落寞。
声音越来越稀少,围堵的人群逐渐散去,冯河狠狠地打了个寒噤,踉跄的摔在那座石碑下。
一刹那,他竟觉得恍惚。
他幼时好学,却常自负,因一篇文琢磨不通心有不甘,到了下一位夫子教学时,又是最普通的习字,便存了轻慢之心,草草了事。
被夫子看出,当堂圈出他写的凌乱飘忽的一行字,手拿戒尺,罚以十下,斥他「井中观天,蜉蝣猖狂。」
隔纱布雾般的一行字,恰如惊雷贯日,清晰的浮现在他眼中。
——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
冯河靠在戒碑下,眼前浑浑噩噩的的出现过许多人,许多道声音,让他不堪承受的闭上眼睛。
直到湮灭最后一息萤煌灯光,盛京繁华偷得片刻休憩,冯河才步子僵硬的离去,背影一瞬苍老。
那日分明阳光万里,却好似下了一场绵绵不断的秋雨,凉意斜斜砸透双肩,犹如千千万万虫蚁啃噬般,不疼,却化作细细密密的网,困住了万千举子。
科举落第,身无分文,为了凑够返乡银两,冯河经由那位菜伯作中,入了一座官员府邸为宴席充数人手。
他恭恭敬敬的跟在管家身后,听他道:「我家少爷此番高中,乃是满府喜事,这宴席也至关重要,你们外来的不懂规矩,做好分内事便立刻下去,不许乱看,丢了大人颜面。」
「若是有不长眼的,胆敢扰乱宴席,别说银子分文没有,便是被打杀出去也休要怪我不讲情面。」
冯河跟着一同应是,眼中却不由黯淡。
这宴席定在戌时,冯河开始在后厨帮忙,直到前面酒席酒正酣时,才被人临时叫去上汤菜。
他去的时候,园中正提杯作诗,冯河远远便看见一人捏着酒樽畅快道:
「科举放榜小登科,一枝春来独占鳌。」
「好啊,好诗。」
「你我都已然说过,不如请苏公子也来上一首?」左侧第三位人站起身,目光朝向正中的公子提议道。
今日苏家为主,不好叫他们抢了风头。
那位姓苏的公子倒也不客气,哈哈大笑道:「想听本公子做诗?」
周围人立即恭维附和,在一派热闹意气中,冯河端着汤稳稳放下,便要躬着身离去。
苏公子躺在婢女怀中,拿了酒壶豪气的一饮而尽,随意丢掷在地毯,咕噜噜滚了两圈才停住。
「春风酒肉斗儿鸡,美人香枕玉液香。」
只一句,便叫冯河脚步僵硬停住。
他不可置信的回头,那位人高马大的「公子」还在狂妄放言,继续做诗道:
「一朝我来作大官,通通叫尔不单衣。
我爹三日大摆宴,金玉镶桌小曲妙。」
念完这句,他睁了睁醉态迷蒙的一双眼,欣赏着被他这诗镇住无言的一群有才之人,那高壮的身体圆滚哼哧,眯缝似的一双小眼,与蠢猪无异。
这一睁,便看见傻愣愣站在中间的冯河,脸上突的露出古怪的笑容。
招来旁边下人耳语几句,抬手之间两个仆从便一左一右朝着冯河走去。
冯河背脊爬上冷意,退后一步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你一个菜夫进了这通直郎堵,本就是祖坟冒了青烟,没想到,还能让我家少爷看上你当坐骑。」
「坐骑?这是何意?」冯河听错般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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