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枝雕龙花拐子卷书桌上放一盏琉璃灯,此刻透出莹莹光晕,映出上方干枯错乱枝条。
女子坐在杌凳,手边搁置着一本《长短要术》,许久未动。
三年。
这三年,她跟着逯钦读书习字,跟着梅娘学礼识乐,将自己整日时间填满,一日不曾懈怠。近半年来,逯钦让她入世。
于是,她卖过甜浆字画,亲手织布农桑,这四方城遍布她的足迹,渐渐她成了四方城人口中的乌先生,一问三文,行世不救世。
他面容严肃实则温和,知无不尽,徐徐善诱,从容平和,教她良多,可谓亦师亦父。
眼下,却已然到了分别之时。
姜回起身,望向走出来的人,缓缓道:「男子以科举定课业优劣。」
姜回话刚开头,逯钦皱着眉地打断,「志分无类,休得自贬。」
姜回神色淡然,哪里有什么自轻自贬的伤态?她继续道:「既然要离开,学生自然要备一份结业卷。」
「你要如何交?」逯钦神色露出疑惑。难不成是要他出题考校?还有,姜回已然到了离去之时,又去哪里交?
「天下皆知。」姜回微微一笑,神秘道。
翌日一早,天光微微亮起,逯钦便起了身,可院中却早已没有姜回的身影,连那方书案都不见了踪影。
他怔了怔,骂道:「昨日还坐在树下两个时辰佯装不舍,今日早早便走,也不知道同我这个师傅告辞,可见她果就是个没心肝的。」
他撇过头道:「亏你平日还为她说话。」
逯钦身旁的管家笑着劝道:「小回最舍不得的便就是你这个师傅,前些时日你身体抱恙,这丫头还亲自去山里找草药给你做药膳,只因为大夫说那样药效更好,手上先是在山里被划伤后来做药膳烫了泡都一声不吭。「
说到这里,他叹道:「就这样还做完了还硬是撑着到寅时写完了你交代的课业。」
「你怎么不早说?」逯钦气愤瞪向老管家。
老管家笑一声,「您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吗?」
姜回身上有一种掩藏在平静下的疯狂,他还记得姜回刚来到这里时,逯钦考校她的学问深浅,惊愕发现她背书很多,却知之有限,习字蹒跚学步,礼乐只通一窍,简而言之,空有其表,内里空洞。
若想学成,十年功夫都属颖悟绝人。
姜回只让逯钦教,逯钦当时并未发觉不对,直到她的房里灯火几乎昼夜通明,活生生将自己累到昏厥,却还在醒来后拖着苍白到透明的脸色在床榻之间练字,逯钦冷着脸让人将她房里的笔墨纸砚全部收走,第二日刚起就在门口发现她交上来的「中立而不倚,强哉矫义」和一篇策论。
逯钦平静而无可奈何的询问原因,姜回只回答了他两个字,
——太久。
十年太久,她等不了。
逯钦先是不解,明了之后一言不发的离开。
他不再强制她停下,却也不允她再如往日一般拼命,姜回沉默的应了,之后每日却恰到好处的抓在他要斥责的前一刻停笔,风雪霜冻,日日不曾懈怠。
后来,梅娘教她乐器,她选了琵琶又被梅娘逼学琴瑟,像是察觉时间紧迫,她变本加厉,逯钦也不再和姜回辩驳,只觉这是个冥顽不灵的蠢人,直接讨了一副蒙汗药明晃晃端着放在姜回面前,让她要么喝,要么,掉头离去。
如此之后,才算稍有转圜。
姜回做任何事,从不像让人说的不遗馀力实则留三分,而是像豁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代价,去达成那个她所要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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