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烛捻转手中的茶杯,将腾空的热气轻轻吹动。
冰蚕妖蹙眉思索了一会儿,往她身前走了两步:
“你不怕我食言?”
“事关妖族存亡绝续,恐怕无人敢言推辞。”
修烛不紧不慢道,忽而神色一暗,调转话锋,“何况,我若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白瓷茶杯转瞬之间在修烛指尖化为齑粉,窗缝透过的风吹动她耳畔的发丝,一点点将桌上的粉末带走。
此事无论于公于私,冰蚕妖都义不容辞。
但她心中仍有顾虑:
“我那孩儿尚无自保之力,我若去隐清门,即便你将他寻回,他无人照拂也难以安然无恙。”
“我会将他送至櫆望山。”修烛起身走到桌案前,拿起纸笔。
听闻“櫆望山”一词,冰蚕妖一愣,随后不可思议地看向修烛:
“你是修烛大人?”
修烛早对这些惊异习以为常,她已将笔蘸好了墨,连同信笺一并交到了冰蚕妖手里。
虽说事情尚未成,但仅有修烛身份在此,冰蚕妖一颗悬了许久的心也在此时安放下来。
她按照修烛的指示修书一封,书至末尾,便同修烛一并消失在了屋内。
当觞泽再度醒来时,窗外天色已明。
他扶着昏沉的脑袋起身,坐在床边稍作调息,头脑方才渐渐清醒过来。
一觉醒来,不仅伤好了,体内的灵力似乎也恢复了大半。
他心里正疑惑着,下意识倾身往屏风后看去,却未见到应在此时贪睡懒床的修烛。
突然感到腿边一物硌得不适,觞泽略微皱了皱眉,顺着那异样的感觉摸索而去。
摸到那东西后,他拿起一看:竟是猎妖壶壶盖!
他忙又四下去寻猎妖壶,找了半天,这才见它正躺在自己床尾。而那壶中空空如也,冰蚕妖早已不见了踪迹。
冰蚕妖逃脱,晨起不见修烛,觞泽一时将最坏的结果设想了一遍。他惊身而起,慌乱地在屋内搜寻了一番。
屋内并无打斗迹象,修烛的床榻甚至比自己的还要整洁。不寻常的是敞开的猎妖壶,以及桌上笔迹陌生的书信。
觞泽飞速阅完了那封信,连衣裳都未来得及整理好,便拿好猎妖壶、挎上破金锏从窗户飞身出去。
————
丝镇外,冰蚕妖盘腿坐在溪畔桑树林间运功。运化一夜,修烛渡予她的灵力已融入周身,此刻她的伤已得以治愈。
林间忽而响起落叶破碎的声音,这声音听来急促,可想而知赶路的人必是焦急万分。
很快,觞泽循着书信上所在匆匆赶来。
修烛双臂被冰蚕丝束缚着,坐在冰蚕妖侧前一步之遥处。见她仍是衣冠齐楚,觞泽方才稍事宽心。
此刻他的灵力尚未完全恢复,又还带着伤,恐怕也不是冰蚕妖的对手。
她既刻意引自己前来,又不曾伤害修烛,想必有求于自己。
觞泽在二人身前止步,压下对冰蚕妖的愤恨,直截了当道:
“放了她,有什么条件只管向我提。”
冰蚕妖手势停顿,双手落于膝上,声音平静,语意却狠:
“你死换她生,如何?”
此话一出,修烛心里一阵纳闷。
事先约定的可没有这句。这冰蚕妖不急着找儿子,还有功夫瞎耽误,真当自己是闲得陪她玩。